嬈娘心疼自己的丈夫,所以此刻麵對曲華年眼底的愧疚,除了覺得諷刺和心寒,更多是憤怒和後悔。
憤怒他們的所作所為。
後悔不該貪念那丁點不屬於自己的虛假親情。
她自詡不算蠢人,但時至今日她才算看清楚,自己的這位堂姑姑,或許本質上與當年的賢妃,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都是同樣的自私涼薄。
不,或許還是有些區彆的,區彆在於她比賢妃多了一份虛偽。
虛偽到直到剝開那層名為親情的殼,才讓嬈娘有所看清。
誰人坐鎮江州,本可以是一件很好解決之事,可他們卻連多猶豫一下都沒有,就直接選定了於他們而言最有利,卻會陷燕風霽於危險當中的辦法。
辦法也許是溫賡想出來的。
但嬈娘不信曲華年真的不知情,或隻選擇了冷眼旁觀。
裝作不知情,或許是真的有幾分真心在,但那幾分真心裡又存了幾分利用,誰又知道呢?!
不過細細想來,從她們姑侄相認至今,很多事都是經不起重新推敲的。
比如,曲華年帶著溫相宜離開刺史府多年,卻依舊對刺史府中的一切了如指掌,足以證明若是她不想,當初那吳嬸就算去了碧波村,也是進不了那間小院的。
她放吳嬸進了碧波村,再借由她的口,吐露出調換孩子真相,再順勢讓她得知她們母女那些年為曲家做的事,引她心軟,讓她生愧,再相求他們前去塞北帶回溫相宜等等一係列的事裡,有多少是刻意的,怕是大家此刻心裡都心知肚明了。
她應該是算準了若是她親自去,就算聶長照不放人,關家也會幫她。
所以所謂的姑侄之情,原也全是利用。
想到這些,嬈娘胸口又泛起陣陣酸意,若非覺得不值得,她其實是想哭的。
被冷冷望著的曲華年嘴唇輕顫,淚水溢滿了眼眶,有心想辯駁自己沒有狼心狗肺,但對上侄女猶看陌生人的冷冽目光,神情驟僵在臉上,乾巴巴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怕再說下去,侄女心中的恨會投射向自己。
那是她如何也承受不住的東西。
周圍彌漫的血腥味已經消散了不少,隻餘夜半刺骨的風的颯颯狂吹。
嬈娘被吹得有些頭疼,不欲再與她多言,但最終看在與她姑侄一場的份上,進屋前還是冷著聲,提醒了一句:“今晚過後,刺客隻會更多,如果不想死,就先離開江州城!”
說完,似想到了什麼,忽嗤笑一聲,眼中劃過一抹譏誚:“真是又多事了,你們能想到置我夫於險境的辦法,又怎會不為自己留後路。”
語罷,她垂了垂眼瞼,提步進了屋。
曲華年定定站在原地,張了張嘴,為自己辯解的話已經說不出口,隻想問問嬈娘跟不跟她一起走。
可嬈娘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砰的一聲,直接將門關上了。
她神色悲痛的被隔斷在外。
一起被隔斷的,還有她們本就不算厚重的姑侄之情。
……
房間裡,銀炭燒得很旺。
角落的兩扇窗半敞著,有寒風灌入,正好吹散了殘留在屋中的濃濃血腥味。
床上,燕風霽身上的傷已經被府醫包紮好,此刻正靠在床沿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