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宋家十分重要的一天,也是宋府特彆重要的日子。自從宋江出事以後,宋家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以前,說起宋家,不論輩分、財富、實力,還是在全縣的影響力,宋太公都是多年的老大,提起宋家,無人不伸大拇指;可自打宋江出事,兩個兒子逃亡之後,許多人背地裡就常常指指點點,頗有微詞;人們談論最多、議論最大的一是宋家最為驕傲的大兒子宋江殺人逃亡,宋太公成了逃犯家屬;二是宋江兄弟逃亡後,宋家成了無子無孫的絕戶。這兩件事,在那個時代,不論官員還是百姓,都是致命的見不得人的重大事件。因此,宋太公這些年在重大場合鮮有露麵,即使出麵也是沉默寡言,總覺得抬不起頭。
現在好了!宋家有了大孫子,有了繼承家業傳承血脈的大孫子!這可是特彆特彆重大的事件。
老天似乎懂得人情人性一樣,一絲兒雲彩都沒有,倒是有一縷縷的春風吹拂在人的臉上,刮來陣陣甜香味兒。宋太公家裡上上下下一派喜慶、歡樂氣氛。可大海的心情卻不像這天氣。他一邊想著這兩天的經曆,一邊跟著爺爺,往院子東北角那個的小屋子走來。他看到那間小屋子的黑色的門開著,屋子裡邊也亮堂堂的;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他看到,那小屋裡,進門兒約有幾步,就是一張黑色的大桌子,大桌子的後麵靠牆根兒有一個三層的高台子,每一層台子上,都擺著一些寫滿字的紙牌牌,在這三層高台下邊的桌子上,有燭台,還有似乎是碗碟筷子之類的東西;桌子下麵的地上放著一個大瓦盆,他還不知道那大瓦盆乾什麼用,其實那是燒紙錢的。
眼下,這間小屋子門外,又專門擺上了一張很大的桌子,桌子上也跟小屋子裡麵一樣,後麵靠牆的部分擺了三層高的台子,是臨時用木板搭成的。桌麵上還空著,桌子下邊也放了一個大瓦盆。來到離這張大桌子有三步遠的地方,爺爺站住了,對他說:“大海,站好啦,一定要聽你管家爺爺的話,啊?他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知道了嗎?”
大海點了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可心裡卻在想,為啥到了爺爺家,就什麼都得聽彆人的,要麼聽爺爺的,要麼聽管家的,反正就是不能聽自己的。對此,他很是不解也很不服氣。
正這時,隻聽站在桌子旁邊的管家大聲喊道:“請大家按輩分、同輩的按年齡排成三排,最高輩分和最大年齡的,請往前麵來,挨著太公就位;其他人依次往後排。”
聞此號令,一直站在院子裡候著的眾人開始自覺排隊,原本麵向桌子站立的大海,忍不住就回頭去看,一看這些大人們都一聲不吭、麵色鄭重,似乎早就有過定位似的,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在爺爺和他的後麵站成了長長的三排,他覺得很好笑,這些大人跟機器似的,確實比他們小朋友厲害,也不用彆人說,自己就站好了。
大家站好之後,管家就莊嚴神聖地朗聲喊到:“宋氏本族、本鄉尊長宋太公之長孫認祖歸宗儀式現在開始!請出祖宗神位!”
隻見原在後麵站著的兩位年長者,神色凝重、邁著方步走向前來,並排站在門口,對著屋裡的神龕,畢恭畢敬地作揖、磕頭,然後一起走進去,將神龕小心翼翼地抬了出來。大海看那神龕,不過就是個黑紅色的木盒子,那兩個老人任何一個用一隻手就能輕鬆地舉起來,可他們偏要兩個人抬,並且表情十分嚴肅莊重,大海看著他們那樣子,直想發笑,但他沒笑出來。
神龕被抬出來,放在了門外大桌上,接著管家又喊:“請族譜,牌位!”
還是那兩個老人,又走進屋裡,一人手捧族譜,一人捧著牌位,放到了神龕兩側。剛剛放好,管家就又喊道:“鳴放禮炮!”
隻聽劈劈啪啪,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了起來。大海很是驚奇,畢竟十二歲的孩子玩心第一,一時間竟忘了正在乾什麼,轉身就往燃放鞭炮的西南牆角跑。當時正值宋朝宣和初年,世間剛剛見到鞭炮,並且也隻有身份地位崇高、家庭頗為富庶、能有門道買到的人家才能用得上。大海在泰安的時候,曾經見到過年的時候,知府的府衙裡放過。那時大人們都不知道鞭炮為何物,都稱其為“大炮”,他曾經如癡如醉地跑到府衙去看,還曾想過:“啥時我也能有個大炮?我也能親自放一個?要是能有這玩藝,能自己放,那該多威風!”
可惜那時隻能遠遠地聽聽響聲,連那大炮長啥樣都不知道。如今,在爺爺家,在自己跟前放大炮,這是他實在沒想到的事。於是瞬間就覺得來爺爺家的好處多多。這才兩天,就有這麼多好處,看來在爺爺家待久了,好處一定會更多。
一邊想著,兩腳已經躍起,直向放炮的人跑去。可剛跑了幾步,那個在現場幫著維持秩序的大個子長工,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往後一扯,他的頭差點就撞到了長工兩腿之間的家夥。他本能地晃了一下肩膀,喊道:“你乾嘛?我要大炮,我要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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