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恢複知覺的手疼惜的擦過她眼角，“對不起，回來的這麼晚”，輕微的呢喃聲中帶著哭腔，小心護著嘎魯玳，將炕幾推開，讓人躺好去裡間拿了條被子蓋好，這才起身稍微活動一下。
將濕透的袍子脫掉扔在地上，坐在暖炕旁拉著嘎魯玳纖細的指尖，盯著她沉靜掛著淚珠的臉龐，
他們曾是未婚夫妻，可將要議婚前家族卻大廈傾覆，全族隻剩下他一人。
他滿心的恨意，蓋過了對青梅竹馬未婚妻的愛。
從那以後，他在沒回來，怕看到她臉上的失望，怕看到她嫁與他人。
更怕，怕自己見到她再一次傷害她。
身體逐漸暖透，盯著這張日思夜想的麵孔，腦袋逐漸放空，熄滅了炕幾上的燈燭，緊握著嘎魯玳的手。
感受愛人就在眼前的歡喜，與二十年不曾相見的苦澀，將自己釀造的苦果拌著心酸與歡喜吞下，靜坐一夜。
沉睡的嘎魯玳睡得並不安穩。
她似乎又回到二十年前。
驕陽明媚的午後，屋外的雪白被照耀閃著刺眼的光。
剛聽說齊佳氏慘劇的她焦急的在屋內踱步，等待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
可等來的不是探聽消息的夥計，而是風姿綽約的青年，帶著些許胡茬的清俊麵龐，眼中的猩紅和眼底的烏青，佝僂著脊背站在自己麵前。
滿腔關切的話語，在看到豐神俊朗的人這樣狼狽的模樣，所有的話語都哽咽在喉嚨。
“嘎魯玳，我們的婚約、取消吧”，低沉的嗓音沙啞的讓她聽不真切。
可對上那雙血色的眸子，看著他眼中的不舍、恨意與哀求，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呼吸中的血腥分不清是他身上沾染的，還是指甲嵌進掌心滲出的。
眼眶一瞬便紅了，可還是調整了哽咽的語氣，艱難的扯開嘴角，“好”。
眼前人是她的未婚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們八旗中關係交錯，兩家幾代世交。
可突然的變故，她什麼忙都幫不上，隻能在他開口時，選擇放棄時，點頭同意。
可看著眼前那雙滿含恨意的眸子，“阿齊，我並不能為你做什麼，隻願你莫要將自己埋進仇恨裡，不要在大雪中迷失”。
她的聲音輕淺，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說出口就飄散在空中。
滿含擔憂的水眸中，藏著少年人看不出的愛戀與傷痛。
眼前人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無理的要求竟然會被不加思索的同意，僵硬的提起腳邊的箱子遞過去，“這箱子裡是當年定親的信物，我沒打開過”。
嘎魯玳似乎站在兩人身側，看著那時的自己，那伸出的手都在顫抖，努力壓下喉嚨中的哽咽，“齊家的信物需要你親自去取，你若不急，用了晚飯我帶你去”。
“好，”看著眼前人，隻吐出這一個字，就已經再說不出其他。
嘎魯玳二十年中都在後悔，這一幕幕，夢中她見證了無數次，無數次的後悔沒有拒絕，堅持站在他身邊。
阿齊眼中滿是不舍，或許他的家沒有了，自己都無棲身之所，又如何能娶自己，讓自己陪他承擔。
可那時的自己，卻沒看出他眼中的糾結與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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