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碑林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偶爾滴落的露珠聲,如同一聲聲歎息,輕柔地敲擊著地麵。
顧天倚靠在斷龍樁的遺址上,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指尖更是冰冷刺骨,仿佛觸摸到了寒冬臘月的冰雪。
楚雨霜默默地走上前,將一件厚實的袍子輕輕地披在他的肩上。
然而,她的手剛一觸碰到他的身體,就被他虛弱卻又堅決地推開了。
“彆……彆靠近我……”顧天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嗚咽,“現在的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龍,而是一座隨時都有可能崩塌的危橋。”
他微微抬起頭,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仿佛看到了什麼令人絕望的景象。
“風鈴兒聽到的龍哭,不是在求救,而是在……送葬。”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似乎想要把那些痛苦的回憶咽進肚子裡,卻反而引發了一陣更加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他捂著嘴,竭力抑製著自己的咳聲,但最終還是一口暗紅色的血沫噴湧而出,濺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令人驚訝的是,這些血沫並沒有立刻散開,而是在月光的照射下,緩緩地凝結成一枚微型的玉符形狀。
那玉符的紋路繁複而古老,散發著一種妖異的光芒,仿佛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然而,這奇異的景象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過了幾秒鐘,那枚微型玉符便驟然碎裂,化作無數細小的碎片,消散在夜風之中。
風鈴兒依舊蜷縮在碑林的角落裡,雙手緊緊地抱著她那隻破舊的銅鈴,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她的聲音時而歡快,時而悲傷,仿佛精神已經徹底錯亂。
白芷神色凝重地蹲在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用銀針封住了她的七竅神識,試圖阻止她繼續受到外界的乾擾。
然而,當她仔細觀察風鈴兒的瞳孔時,卻震驚地發現,在她的眼眸深處,竟然浮現出無數重疊的龍影。
“她……她在看千年前的事情……”白芷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恐懼,“那場封印……不是戰鬥,而是……告彆。”
就在這時,風鈴兒突然猛地坐了起來,她的表情扭曲而猙獰,用一種古老而晦澀的龍語嘶聲喊道:
“心墳不開門,開門人先死!”
喊完這句話,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徹底昏厥了過去。
在她的嘴角,滲出了一絲金色的血液——那是隻有在龍族共鳴時,才會引發的“靈蝕之症”。
一隻烏鴉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風鈴兒的額頭上,用它那尖銳的喙輕輕地啄著她的眉心,口中發出一陣低沉而沙啞的低語:
“她聽得太多了,魂已半屬龍域……”
另一邊,楚雨霜緩緩地跪倒在薑靈的血書碑前,她的表情肅穆而莊重,仿佛正在進行著某種神聖的儀式。
她從墨婆婆的遺物中找到了一盞殘破的油燈,小心翼翼地點燃了它。
火光搖曳間,石碑上浮現出了一行新的字跡:
“守碑者,不修道,不求仙,隻為等一個‘願疼’的人。”
楚雨霜毫不猶豫地抬起手,用鋒利的指甲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將鮮紅的血液滴入油燈的燈芯之中。
她的聲音輕柔而堅定,仿佛在向著冥冥之中的神靈立下誓言:
“我楚雨霜,自此承‘燃命燈’,守此碑林,護此心墳。”
就在她立下誓言的那一瞬間,整個碑林都開始輕輕地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