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抬頭看著伏月,突然笑了:“估計您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小的地方,連扇窗戶都沒有的隔間……”
“我半夜迷迷糊糊的醒來時,身上蓋著她的紗衣,上麵的鴛鴦都褪了色,還帶著脂粉氣,那天……我蜷縮在衣服裡哭了幾乎一整夜,那時我想我娘還是愛著我的。”
“隔日起來,我把紗衣放回去了,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銀砂轉頭看了伏月一眼,她眸間好像沒有太多情緒,可銀砂就是感覺到了她的……那種情緒,想要殺人解解氣的情緒。
主人真的越來越像人類了,有了人類的喜怒哀樂,雖然藏得很深。
“……後來我才知道,她為了給我買藥,接下了一個很難纏的客人,那個客人有那些見不得人的嗜好,她在床上躺了快一個月。”
伏月閉了閉眼,有種無力的感覺。
這世間的青樓,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著這樣的事情。
這世間的女子,無時無刻都在遭受著苦難。
後來,還有個仙人說要贖她,海棠……也就是她娘親,喜極而泣,可是三日後那人路過她的時候,卻笑著說:“小絮兒啊,你娘開價太高啦!”
她也隻能笑著送客。
那個男人口中的娘,說的是青樓裡的老鴇。
“有年過年的時候,我偷了半碗粥送去給路口的乞丐,您知道他說什麼嗎?”
“您一定沒有聽過那些汙言穢語。”
“那老不死的吃完竟然想要摸我,他操著那口黃牙說‘姐兒心善,也給老漢我暖暖’……連螻蟻都敢如此糟踐於我!”
那一次,她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用儘力氣甩開他,像是看見死人一般的逃回了住處。
從沒有一刻,讓她感覺到邀月樓安排的住處如此的安心。
伏月聲音罕見的帶著溫柔:“我經曆過的很多事情,也是你想象不到的,但我們沒有必要去比誰更痛苦。”
她曾也有經曆過痛苦的時候,不過時間太久,她現在基本不會想起來了。
但有的還是印象深刻,作為人魚一族,被人類解剖縫合打藥,往複循環,一直的循環。
但她也明白,心理上的傷害和肉體上的傷害是沒法子比的。
一滴淚從絮兒的眼角落下:“我就是嫉妒您……”
為何有人生來就是神明?
為何有人生來就低如塵埃?
伏月沒有在言語,隻是看著她,等她繼續說。
“……本以為掛牌後,我們的日子能好一點,可惜沒過兩年,有一次被老鴇派出去陪一個商客遊湖,他喝醉了酒,失手把我推下水,我不會水……所以死在了水裡。”
對,死的就是如此輕巧。
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
死在了娘染了壞病等著藥材醫治的時候。
死在了普普通通一個有著暖陽的下午。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
商人給老鴇塞了些錢,她是樂籍也是所謂的賤籍,死了根本沒有人會管,更彆說沒人會報官了。
絮兒看向伏月,眼裡似乎帶著乞求:“您能抱一下我嗎?”
要真的說執念,她想要一個擁抱,拍著她的背說‘哭出來吧’的擁抱,而不是在她哭的時候‘誇’你連哭都如此漂亮的這種話。
還想要一個生日禮物,不是皮肉換來的賞賜,而是普通的禮物,哪怕隻是個紅頭繩也好。
很簡單的執念,可雪苑縈繞著的低情緒讓人呼吸不過來。
伏月上前緊緊抱住了她,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
“你已經很厲害了。”
“想哭就哭出來吧。”
絮兒忽然淚如雨下。
後來簽訂協議時,她說在這期間,她能不能不用神力。
絮兒想看看,沒有神力的她,最後會去向哪個結局。
伏月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