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這丫頭瞧著性子軟,骨子裡卻是個倔的。
和海棠一樣。
有一次絮兒不小心碰了一下海棠的琵琶,那琵琶比海棠這個人還要值錢。
海棠當下飛奔過來抽了她一耳光。
這件事情在絮兒的記憶裡格外深刻。
絮兒看著娘哭了,海棠說:“你記住,在邀月樓,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然後罰她跪在屋外跪到了半夜。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這嗓子……伏月活了這麼多年,算得上是她聽過中的數一數二了。
讓人隻覺得骨頭都要酥掉了。
吳儂軟語,隻是……讓人感覺這聲音,要比平日裡更加的哀憐。
婉轉的腔調,像是被梅子酒浸透了的銀鈴一般。
似乎是在哭另一個自己一般。
琵琶聲也讓人感覺到些悲涼。
伏月在門口頓了一會,等她的嗓音停下來,等她手中琵琶聲停下來。
她站定片刻,並沒有進去,無聲無息的從邀月樓乘著小船艘離開了。
江麵水波平平,伏月眼睛裡麵仿佛靜的出奇。
孟瑤正坐在院子門外看著月亮,說實話這麼一個小孩坐在門口岸邊的石頭上,月光籠罩著他,慘兮兮的。
伏月此時的神思不知飄向了何方,眼神沒有對焦,直直往自己住的院子裡走,孟瑤的餘光看著伏月麵無表情的消失在他視線中。
屋子的姑娘有的在悄悄說小話,有的已經睡的很香了。
一日除了乾活還要學曲,除了極個彆精神大的,都睡了。
“絮兒姐姐,我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呢。”
有小姑娘悄聲打招呼。
這一間屋子,一溜的土炕占了房間的三分之二,炕上鋪著粗麻席子,十個發白的被褥整齊的鋪在床上。
有人說話,一個小腦袋從床上揚起來看著伏月。
伏月住在靠牆的倒數第二個床鋪,小小的,這些姑娘在長大點,怕是翻個身都困難。
她們眼裡還是帶著點光,這裡就絮兒年齡稍微長一些,她們雖然知道自己未來會在邀月樓一輩子,可顯然以她們的年齡,甚至最小的才六、七歲,還沒有明白會是什麼樣的生活等著她們。
伏月看著那幾個沒睡的,都仰著頭透過從窗戶那一點點月光瞧著自己,那眼神還是帶著光的。
要是沒遇見就算了,捫心自問,做了這麼多年人,做了這麼多年女人,伏月真的能忍心看著她們一個個也變得麻木,變成一個個老鴇手裡的掙錢的商品嗎?
她不能。
伏月在腦子裡仿佛看到了這一個個姑娘們的未來,臉上的笑意淺了一些:“你們快睡吧,明日還有早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