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此處,聲音已經帶著顫抖,隨即,她咬了咬唇,繼續開口,
“而我,當時隻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手無縛雞之力,根本無力反抗。那些仇家見父母已亡,便將目光轉向了我。他們的意圖,我一眼便明白。那種絕望、那種屈辱……我至今難以忘懷。就在那生死關頭,我的義母——我並不認識當時的她——卻忽然從不遠處的冰河中衝出。”
鮑聰潁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整理自己複雜的情緒,她看向洛豪,輕聲解釋,
“我義母本與我素昧平生,她之所以現身,隻是因為她親眼看見那人欲對一個年幼女子施下汙行。她心中憤慨難平,於是毅然出手,與那仇人拚死相搏。”
她的眼眶微紅,聲音卻愈發堅定,
“那一戰,我至今曆曆在目。我的義母並沒有踏上修真之途,她修煉的隻是一門古老的武學功法。按理說,她根本不是那個修士的對手。可是,她憑著一腔血勇,竟硬生生將那名已經踏入結真初期的修士斬殺!那一刻,我第一次明白,什麼叫作無畏,什麼叫作寧死不屈。”
“殺了仇敵之後,她又親手為我父母收斂遺體,選了一處安靜之地安葬。之後,她帶著我離開梧棘峰。然而,那座山中陰煞之氣盤踞不散,她在臨走時,已然受了重傷。那股陰氣霸道而詭異,非修真之力難以驅除。我的義母傷勢一直沒有痊愈,哪怕以她的堅毅,也隻是苦苦支撐。最終,在一年之後,她還是香消玉殞……”
鮑聰潁聲音漸低,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愧疚與悲傷,
“若不是她當年舍身相救,我早已不在世上。可我卻眼睜睜看著她被那股陰氣折磨,直到生命燃儘……”
洛豪原本隻想聽個大概,未曾料到鮑聰潁的身世竟如此曲折坎坷,他沉默片刻,緩緩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一絲凝重,開口問了出來,
“你如今要帶我去的那處所在,是否正是當年你義母受傷之地?”
鮑聰潁立刻回答,聲音沒有絲毫遲疑,
“是的,就是那裡。我義母當年便是被那股陰氣所傷,從那以後,身體就再未恢複過來。”
她的目光微微黯淡,聲音也低了下來,仿佛回到了那個年少時的慘痛回憶,
“那時候我年紀太小,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去改變命運。義母受傷後,連行走都已困難,更彆說帶著我離開。眼看梧棘峰陰氣繚繞,仇人仍舊在暗中追殺,我也明白,那地方絕非久留之地。於是,我便鼓起勇氣,想要背著義母下山逃生。”
說到這裡,她苦笑了一聲,
“可是我畢竟隻有十一歲,身形單薄,連自己的衣物都背不穩,更何況背起一個成年之人?義母雖然不是我的血親,但我早已把義母當作我的母親,我拚了命地拖拽,卻隻能將她一點點往山下挪動。就在我筋疲力儘之時,仇敵再度追來,眼看我們母女二人便要死在那一處荒山……”
鮑聰潁眼中閃過一絲濕意,聲音微微顫抖,
“也就是在那絕境之中,我遇見了我的合歡宮的師父。他從天而降,仿佛一束光,斬退了所有追敵,將我和義母一並救下,並帶回了合歡宮。那一刻,我才真正逃出生天。”
然而,她的語氣又再度低落下來,
“隻可惜,我義母傷勢過重,陰煞之氣早已侵入體內。即便是師父那等修為高深之人,也束手無策。義母的身體日漸虛弱,像是被無形的寒毒日日啃噬,直到一年後,終究油儘燈枯。”
洛豪靜靜地聽著,眉頭在這一刻緊緊皺了起來,忽然心頭一動,追問了出來,
“你義母……真的是一年後才死去的?”
鮑聰潁輕輕點頭,神情凝重而又悲慟,
“是的。她在彌留之際,曾將師父喚入房中,語氣鄭重無比。她說,自己死後,絕不可留下軀體,否則會給我帶來更大的禍患。她懇求師父,在她氣息斷絕的那一瞬間,用真火將她的肉身徹底焚化。師父沉默許久,終究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於是,當義母閉眼的那一刻,師父以真火火化了她,讓她在最後一瞬,得以徹底解脫,不再受那陰邪之氣的侵擾。”
話至此處,洛豪心中的疑惑與不安反而淡了幾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微微頷首,
“如此看來,你義母果真是個非同尋常的人物。能忍受陰煞折磨整整一年而不倒下,隻憑這份意誌,已是令人敬佩。她最後要求火化自己,更是為了不讓那股陰邪借軀再度作祟,這份心思,的確偉大。”
他的目光中閃過一抹讚歎與沉思——他幾乎可以斷定,鮑聰潁的義母當年必是被某種極為詭秘的陰邪侵體,按道理說,以凡人的軀體,絕無可能支撐這麼久,但她卻活了一整年,其間隻怕是憑著一股執念在支撐,直到所有未儘之願放下,她才甘願離開。
略一停頓,洛豪又開口問了出來,聲音中帶著一絲探究,
“不過有一點,我仍然不解。你和你義母當初一同從梧棘峰離開,按理說,你也應當受那陰氣侵擾。可為何,你卻安然無恙?”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鮑聰潁,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