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多遠就到了潘家園後街,一扇掉了漆的大鐵門後頭,就是他租的倉庫。
倉庫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裡頭黑黢黢的,一股子黴味混著樟腦丸的怪味兒。
胖子摸索著拉亮燈泡,昏黃燈光下,到處都是摞得高高的木頭架子和紙箱子。
靠牆擺著幾尊半人高的石獅子,身上落滿灰,其中一尊還缺了半隻耳朵。
架子上橫七豎八堆著陶罐、銅盆,有些裹著破報紙,有些連包都沒包,瓶口還沾著泥點子。
角落裡摞著幾個樟木箱,蓋子半開著,露出裡頭卷成團的字畫,邊角都發了黃。
“您瞧,這些都是收來賣不出去的。”胖子踢開腳邊一個裝著銅錢的塑料盆,嘩啦一聲響:“有些放太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裡頭藏著啥寶貝了!”
顧墨白皺著眉頭直歎氣:“好家夥,這堆得跟垃圾場似的,可怎麼找?”
他扒拉開摞在最上頭的破草席,抽出幾卷字畫,又蹲下身翻了翻底下的青銅器。
來來回回挑了二十多件,越看臉色越難看:“這些青銅鼎、銅爵全是假貨,不會是你們自己搗鼓出來的吧?”
胖子撓著後腦勺嘿嘿笑:“顧哥,您也知道,現在古玩生意不好做,仿古的物件自然就多了。”
顧墨白把手裡的銅爵隨手一放,搖頭說:
“你這仿得太糙了,做舊的鏽跡顏色都不對。
要是我上手,起碼能做到跟真品有個八、九分像。”
胖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真的假的?你還有這手藝?”
顧墨白笑著拍了拍他肩膀:“記性這麼差?忘了我師傅是誰了?”
胖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對!鄭老爺子!他老人家可有陣子沒來了,也不知道身子骨還硬朗不?”
顧墨白點點頭,盯著牆角落灰的木箱說:“是該抽空去師傅那兒串串門了,好久沒聽他念叨那些老物件的門道了。”
顧墨白蹲在地上,把堆成小山的紙箱一個個扒開。
最上麵的木箱蓋子一掀開,黴味“嗡”地竄出來,熏得他直皺眉。
他戴著手套,先把卷成筒的字畫抽出來,有些紙邊都爛成了碎渣,還有的被蟲蛀得像漁網。
剛展開一幅皺巴巴的山水畫,遠處的山畫得模模糊糊,看著像蒙了層霧,近處的鬆樹倒是黑黢黢一片,筆觸很有力。
翻過背麵,右下角歪歪扭扭寫著“文徵明”三個字,雖然顏色淡得快要看不清了,但顧墨白心跳漏了一拍。
這名字他在拍賣圖冊上見過,要是真跡,賣個幾十萬跟玩兒似的。
旁邊夥計搬開生鏽的鐵架子,露出底下一個巴掌大的青銅鼎。
鼎身裹著厚厚的綠鏽,看著像長了層青苔,鼎上刻的花紋都快被鏽蓋住了。
胖子湊過來說:“這小破鼎放三年了,白送都沒人要。”
顧墨白沒搭話,掏出放大鏡對著鼎底照。
好家夥,居然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小字!他用刷子輕輕掃掉鏽,但光看這做工和鏽跡,少說也得值二、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