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痕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繃緊了,他沒有轉頭,
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隻是用眼角的餘光冷冷地掃了林七夜一眼,
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喉嚨裡滾過一顆冰珠。
“看我做什麼?”
那句“不是在看你”,像一個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在林七夜的腦子上。
未來的安卿魚,隔著時空的迷霧,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吳痕?
這他媽的算怎麼回事?
林七夜心頭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但他臉上卻什麼都沒表現出來,
隻是咧嘴一笑,痞裡痞氣地收回目光。
“沒什麼,看你長得帥,不行啊?”
吳痕冷哼一聲,沒再接話。
旁邊的安卿魚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眼神平靜,但這份平靜本身就透著一股詭異。
三個人,三種心思,在這片死寂的山穀裡,構成了一個無聲的、緊繃的三角。
“走吧。”安卿魚率先邁開步子,
“得快點找到沈青竹。”
地獄的邊緣地帶,沒有火焰,隻有灰燼。
三人一瘸一拐地走在鬆軟的灰燼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
林七夜和吳痕身上的傷口雖然在緩慢愈合,
但“灰燼”侵蝕帶來的劇痛卻像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在折磨著他們的神經。
林七夜一邊走,一邊偷偷觀察著安卿魚。
這家夥……不太對勁。
從剛才開始,安卿魚就一直沉默著,這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他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眼睛裡,此刻卻流露出一絲林七夜極為熟悉的情緒。
迷茫,困惑,還有……自我懷疑。
林七夜見過這種眼神,在很久以前,在他自己還被“精神病院院長”這個身份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
在他每一次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時,鏡子裡的自己,就是這個表情。
安卿魚,這個永遠冷靜、永遠正確的未來觀測者,竟然也會有這種時候?
是因為看到了那個黑袍的自己嗎?
林七夜的心裡,沒來由地湧起一絲擔憂,還有一絲……共鳴。
他媽的,原來神也需要心理疏導。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走在最前麵的安卿魚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隻是用那毫無起伏的聲音,輕輕地問了一句。
“你們……看到了什麼?”
林七夜和吳痕的腳步同時一頓。
“我未來的樣子,”安卿魚補充道,
“是什麼樣的?”
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七夜和吳痕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警惕與沉重。
撒謊?還是說實話?
告訴他,你未來會變成一個穿著黑袍,連臉都看不清,渾身散發著死寂與不詳的怪物?
告訴他,你未來的同伴看到你都像見了鬼一樣?
林七夜幾乎能想象出安卿魚聽到這些話後的表情。
不,他不會有表情,但他心裡的那座冰山,恐怕會徹底崩塌。
不行。
林七夜瞬間做出了決定。
“嗨,我還以為什麼事呢。”
他故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開口,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就那樣唄,還能什麼樣。”
他走到安卿魚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結果扯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操……就是你,年紀大了點,氣質更沉穩了,穿著一身黑衣服,看起來挺酷的。”
“彆的……沒什麼變化。”
林七夜在心裡默念了一遍自己的謊言,感覺有點惡心。
一旁的吳痕也淡淡地開了口:“嗯,確實沒什麼變化。”
“隻是感覺更強了,站在那裡,就像一口看不見底的深淵。”
吳痕的形容更貼切,也更……誅心。
但他刻意隱去了那份令人不安的陰冷與死寂,隻留下了“強大”這個中性的概念。
聽完兩人的話,安卿魚沉默了。
他緩緩轉過身,看著林七夜,又看了看吳痕。
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逡巡,像是在分辨他們話裡的真假。
林七夜被他看得有點發毛,但還是強撐著一副“信不信隨你”的無賴表情。
良久,安卿魚才輕輕點了點頭。
“是嗎。”
他信了?還是假裝信了?
林七夜心裡沒底。
“那你呢?”
他立刻反問,試圖奪回主動權,
“你看到我們倆未來什麼樣了?是不是我成了諸神之王,吳痕在旁邊給我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