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力強果真給自己又是盛飯又是夾菜，那股子熱情勁兒簡直像剛揭開鍋蓋的饅頭，騰騰地往上冒著熱氣，眼神裡的誠懇更是像水洗過的晴空，一點雜質都沒有。
浩宇心裡頭那叫一個感動，就像冬日裡突然曬到了暖烘烘的太陽，趕緊伸手去接碗。
可他偏偏忘了後背的傷，手臂剛一使勁，就跟有人拿燒紅的鐵絲猛地戳了一下似的，後背“刺啦”竄起一股劇痛，疼得他手跟觸電似的抖了一下，還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嘴裡“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聲音輕得像片落葉掉在地上，卻讓空氣都跟著顫了顫。
幾乎就在同一秒鐘，張力強這邊也因為心裡有鬼，緊張得不行，左手抖得跟篩糠似的，就差沒把碗裡的飯晃出來。
他本以為浩宇伸手過來準能穩穩接住，所以等浩宇的手指剛蹭到碗沿兒，他就跟扔燙手山芋似的急忙鬆了手。
這一下可壞了事兒，隻聽“啪”的一聲脆響，藍邊碗跟中了邪似的砸在地上，瞬間摔得粉身碎骨，白花花的米飯混著油亮的粉蒸肉，還有那白嫩嫩的雞塊撒了一地，像幅亂七八糟的抽象畫。
說時遲那時快，桌下趴著的大花狗早就仰著腦袋，眼巴巴地等著主人扔骨頭呢，這會兒見天上“掉”下飯菜，以為是主人的賞賜，哪裡還管三七二十一，搖著尾巴就跟餓了三天三夜似的撲上去，吧唧吧唧吃得那叫一個香，連地上的油漬都舔得乾乾淨淨，舌頭跟抹布似的來回卷動。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屋裡的幾個人都驚得像被施了定身咒，足足愣了兩秒才回過神。浩宇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反手去揉了揉疼痛的後背，眉頭皺得跟麻花似的，臉上滿是歉意：
“對不起啊強子，都怪我這手沒接穩！”那聲音裡帶著點疼，又帶著點愧疚，像根細毛線輕輕纏在幾人心上。
可張力強哪兒還顧得上聽浩宇道歉，他的心思全在大花狗身上，生怕它吃了有毒的飯菜。
這狗跟了他多少年了，每天上學放學都雷打不動地送到巷口再接回來，下雨了知道往他腳邊湊，天冷了會蜷在他腳邊取暖，忠心耿耿得像頭老黃牛。
他猛地彎下腰，撲過去想攔住狗狗，可手剛伸出去，狗狗已經“吭哧吭哧”吃了好幾大口，那速度快得讓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莊慧芳坐在一旁，把張力強的反常舉動看在眼裡，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額頭上的皺紋像水波似的漾開：
“強子，飯菜都撒地上了，就讓花花吃唄，難不成你還想撿起來自己吃啊？”她的語氣裡帶著點疑惑，又有點嗔怪，像對著不懂事的孩子。
張力強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太激動，反應有點過頭了，趕緊鬆開拽著狗尾巴的手，可眼睛還死死盯著狗狗的嘴，心裡疼得跟刀割似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它一口口吃著帶毒的飯菜，嘴上卻強裝鎮定地找補：
“奶奶，我這不是一時糊塗嘛，想著撿起來看看還能不能吃……”那聲音越說越小，像漏了氣的氣球。
莊慧芳瞪了他一眼，眼角的皺紋更深了：
“都掉在地上了，沾了那麼多灰，還能吃嗎？你這孩子！真是的！”
旁邊的張嫣然也沒好氣地白了弟弟一眼，辮子隨著動作晃了晃：
“瞧你那笨手笨腳的樣兒，遞個飯都能掉地上！”說完，她又趕緊轉頭對著浩宇，臉上堆起歉意的笑，“浩宇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這弟弟，他做事就跟毛頭小子似的，壓根不是你沒接穩，是你手還沒碰到碗，他就急著鬆手了。這事兒全怪他，你可彆往心裡去啊！我這就去給你重新盛飯。”
說著，她麻利地起身，快步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就用飯盤子端了四碗飯出來，米飯堆得尖尖的，像座小山。
接下來吃飯的時候，莊慧芳和張嫣然就跟比賽似的，不停往浩宇碗裡夾菜，什麼粉蒸肉、雞大腿，夾得浩宇碗裡都快堆不下了，他連連擺手說“夠了夠了”，臉卻漲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
再看張力強，簡直跟丟了魂兒似的，癱在椅子上，筷子拿在手裡都沒勁兒，眼神呆滯地盯著碗裡的飯，臉色白得像張紙，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連筷子都沒怎麼動，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在剛才那一下摔碗裡耗儘了。
桌下的大花狗吃飽喝足，搖搖晃晃地往外走，那步子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左搖右擺，像個喝多了酒的醉漢。
張嫣然眼尖，一下就瞅出不對勁，指著狗狗的背影說：
“弟弟你看，花花走路怎麼怪怪的，老像要摔倒似的。”
張力強一聽，猛地打了個激靈，臉“唰”地一下變得煞白，連嘴唇都沒了血色，結結巴巴地說：
“它……它可能是吃太飽了，撐著了吧……”那聲音抖得厲害，像寒風裡的枯枝。
莊慧芳眯著眼瞅著狗狗踉踉蹌蹌的樣子，也覺得不對勁：
“咱們家花花多能吃啊，就一碗飯而已，咋能撐成這樣？該不會是生病了吧，怎麼跟喝醉酒似的搖頭晃腦的。”她站起身，想伸手摸摸狗狗的頭，可狗狗已經晃出門口了，她隻好作罷，重新坐了下來。
浩宇望著狗狗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心裡也覺得有點蹊蹺，總感覺哪兒不對勁兒，但又說不上來，隻能皺著眉把這疑惑咽進肚子裡。
張力強趕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臉頰的肌肉都在抽搐：
“奶奶，姐姐，你們就是想多了！花花身體好得很，跟小牛犢似的，咋會生病呢？你看它剛才把飯吃得多乾淨，地上連點渣都沒剩，就剩幾塊碎碗片了。要是真有病，哪兒還能吃得這麼香啊！”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狗狗能挺過去，希望這事兒趕緊過去。
聽他這麼一說，莊慧芳和張嫣然也沒再糾結，轉頭又跟浩宇聊起天來，說些家長裡短的事兒，屋裡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些。
吃完飯，浩宇又客套了幾句，說要去火車站接小鳳姐，就跨上摩托車走了。
那摩托車“突突突”的聲音漸漸遠去，屋裡才算安靜下來。
浩宇一走，張嫣然就找來掃帚和垃圾鬥，準備打掃地上的碎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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