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梅趕緊撒謊道∶
“厚利！醫生說你摔得有點重，需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有知覺！你千萬不要著急！”她臉上堆著刻意擠出的笑容，眼角卻忍不住跳了跳，生怕兒子看出破綻。
楊文賀跟著附和∶
“對對！醫生特意囑咐了，必須好好靜養，不能有半分急躁！慢慢養著，總會好起來的！”他連連點頭，眼角的皺紋都擰在了一起，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苦澀。
楊厚利信以為真，無奈地重重歎了口氣，眼神裡滿是不甘，緩緩點了點頭∶
“休養一段時間倒是沒有問題，隻可惜沒能狠狠教訓吳浩宇一頓，這口氣堵在心裡，實在讓我不甘心！”他說著，拳頭攥得咯咯響，額頭上因激動滲出細密的汗珠。
“不著急！厚利！”邵正梅伸手輕輕拍著兒子的手背，語氣儘量放得溫柔，“等你身子骨養利索了，咱們就去找大老徐幫忙，到時候一定讓吳浩宇嘗嘗厲害，狠狠揍他一頓，保準讓你好好解解氣！”
楊文賀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手掌的力道卻有些虛浮∶
“厚利！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養傷，彆老是把報複吳浩宇的事掛在心上，傷了身子劃不來！”
楊厚利固執地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狠勁∶
“好吧！這件事隻能先放一放，讓吳浩宇再快活幾日，等我好了，絕對不會饒了他！不光要揍得他滿地找牙，還要堅決把欣怡從他身邊搶走，讓欣怡知道我才是最愛她的那個人！”
楊文賀與邵正梅聞言，心疼地對視一眼，又暗暗搖了搖頭，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心想∶
“兒子啊！你這心願，恐怕這輩子都難實現了！”
另一邊，吳浩傳正背著掃麻子，肩上的布袋隨著腳步一顛一顛，走村串戶地給人卜卦。初一初二這兩天，他靠著給人說些吉利話，每天口袋裡都是沉甸甸的，家裡攢了不少米，準備正式開集了再去賣。
看到這麼好掙錢，他的乾勁更足了。他晃晃悠悠來到一家正在辦白事的農戶門口，隻見院門口掛著的白幡在寒風中無力地飄蕩，時不時傳來幾聲壓抑的哭聲。這家戶主是大年三十那天咽的氣，這在當時的農村，可是犯了大忌，誰都覺得不吉利。一般兩家要是吵起架來，急了眼的女人咒罵對方，最惡毒的話莫過於“死在年三十”，這話一出口，足夠讓對方氣個半死。所以這戶人家，院子裡幫忙的、吊唁的，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臉上像是蒙了一層化不開的寒霜，連說話都透著一股子喪氣，人人心裡都堵得慌。加上地理先生看過之後，眉頭緊鎖地說戶主死的日子太衝，很可能會給後人帶來禍端，這話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全家人的心頭，連入殮的時候都特意在死者胸口壓了個沉甸甸的秤砣，說是能壓住晦氣，保後代平安。
誰知吳浩傳卻半點沒看出這裡的門道，還美滋滋地盤算著，不管紅事白事，隻要嘴巴甜，把吉祥話說到點子上，誰還能不賞幾個錢？幾碗米？先前的順利讓他有些飄飄然，覺得自己的卦辭百試百靈。可他哪裡知道，世事無絕對，有些場合，不是所有吉利話都能討巧的。這戶人家本就因為這樁糟心事堵得慌，又被地理先生的話嚇得心神不寧，此刻滿院子的人都沉浸在悲傷和惶恐裡，誰還有心思聽什麼吉利話？
吳浩傳就像二愣子一樣，根本沒察覺到院子裡壓抑的氣氛，自顧自地從帆布包裡掏出木製八卦，往地上“嘩啦啦”一撒，直接打了一卦。他的眉頭悄悄皺了皺——卦象分明是五虎群羊卦，乃是大凶之兆。可吳浩傳哪裡敢說實話，眼下這光景，說句不吉利的話怕是要被人打出院子，他眼珠一轉，立刻睜著眼睛編瞎話∶
“五虎群一羊，家裡有餘糧！”他故意把嗓門提得老高，臉上堆著假笑，拍著大腿喊，“主家這卦好得很呐，一順百順，萬事如意！往後保準平平安安，富貴臨門！哈哈！”
哪曾想，站在一旁的地理先生早就盯著他的動作，此人常年跟陰陽五行打交道，對各類卦象熟稔於心，他一眼便看出那卦象的排列正是大凶的五虎群羊卦，頓時臉色一沉，毫不客氣地開始盤道∶
“你這個卜卦先生真有意思！”地理先生往前邁了一步，聲音裡帶著幾分冷意，“明明是主家有血光之災、家宅不寧的大凶之卦！你為何要顛倒黑白如此解卦？當著逝者的麵說這種違心話，你安的什麼心！”
吳浩傳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像揣了隻兔子般怦怦亂跳。他跟趙傻子當初學卜卦本就沒學幾天，不過是記了幾個卦名的皮毛，對每個卦象的深意根本沒理解透。雖說他隱約知道五虎群羊是凶卦，可具體凶在哪裡、怎麼解釋，他是一竅不通。更沒料到今天會撞上懂行的地理先生當眾盤他的道，冷汗“唰”地從額頭冒了出來，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彎腰拾起地上的八卦，恨不得插上翅膀溜之大吉。
地理先生卻不打算放過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粗布衣袖，力道大得讓吳浩傳掙了兩下都沒掙開∶
“你不能走！”老先生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既然敢在這裡開卦，就得把剛剛的卦象解釋清楚！這大凶之兆有何說法，該如何破解，你今天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休想出這個院門！”
可是，吳浩傳壓根解釋不明白卦象的深意，更彆說什麼破解之法了。他知道今天是真遇到了高手，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在人家麵前就是班門弄斧，嚇得舌頭都打了結，支支吾吾地說道∶
“老、老先生！老前輩！”他腰彎得像隻蝦米，臉上擠出討好的笑，聲音都帶著顫音，“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瞎了眼，冒犯了您老人家！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就是個混口飯吃的，根本沒什麼真道行，純屬瞎蒙的啊！”
地理先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倒是挺誠實。”他冷哼一聲，“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你是個剛入門的新手，靠著記幾句順口溜、學個皮毛，就敢出來給人卜卦騙錢？你這不是坑蒙拐騙，糊弄喪家嗎？逝者為大，你這般胡鬨，就不怕遭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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