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裡,周帆便小心翼翼的把浩宇從騾車上扶了下來,嘴上親切的叫著∶
“哥,你慢點!”
浩宇也客氣的說道∶
“謝謝妹妹!”兩個人眼神交彙時帶著自然的親近,舉手投足間真就像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一樣,連眉宇間的關切都透著說不出的默契。
周正廷站在院門口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像被春風拂過的湖麵,欣慰地連連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裡閃著暖意。
他轉身走到騾車旁,熟練地解下韁繩和磨得發亮的繩套,粗糙的手掌輕輕拍了拍騾子油光水滑的脖頸,騾子溫順地打了個響鼻,他便牽著它慢悠悠走進後院的牲口棚裡,又仔細將板車上的毯子拿進屋裡,用抹布擦了擦車幫上的塵土,才背著手慢悠悠地走進屋。
周帆半扶半攙著浩宇,一步一步挪到西屋的床沿,墊了個軟枕在他身後,又輕輕幫他調整姿勢躺下∶
“哥,你先躺一會兒歇著,這一路顛簸,估計骨頭都快散架了,肯定累壞了,我這就去廚房給你熬點小米粥,再烙幾張你愛吃的蔥花餅!”說罷,她像隻輕快的小燕子,麻利地從椅靠上取下藍布圍裙穿上,轉身跑向廚房,圍裙的帶子在身後輕輕揚起,帶起一陣細碎的風。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浩宇的日子過得平靜又充實。
浩宇趁著養傷的空閒,每天午後陽光斜斜照進窗欞時,都會坐在堂屋的飯桌旁輔導周帆寫作業。
遇到她皺著眉咬著鉛筆頭想不通的難題,便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一筆一劃細細講解,時而圈點,時而比劃,直到她眼睛一亮,拍著腦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而清晨露水還掛在草葉上時,或是傍晚夕陽把院子染成金紅色時,他則跟著周正廷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學習太極拳的相關內容。
周正廷站在他對麵,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他一邊緩緩比劃著行雲流水的招式,一邊耐心講解:
“太極拳乃是內家拳,講究的不是蠻力,而是一股巧勁,核心要素主要圍繞內外兼修、虛實轉換、呼吸配合。基礎要領要得記住了:手要隨著身體的轉動而移動,像春風拂柳般自然;腳步要跟著身形的變換而調整,如閒雲野鶴般靈動;關節一定要放鬆,若是不放鬆,那柔勁就像被堵住的泉水,練不出來;雙腳踩在地上要像生了根一樣穩固,仿佛和大地連在一起;呼吸還要和每一個動作緊密配合,吐納之間得跟著招式走……”
講解完基礎要領,周正廷便開始傳授他拗口的心法口訣,以及練習時容易出錯的注意事項。
隻見他轉身走到院角,從一個半人高的石台上,不費吹灰之力地拿起一個盆口大小的圓形石球。
那石球看著就沉甸甸的,在他的手上、胳膊上、肩膀上卻能靈活遊走,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又像是被無形的吸力粘在他身上似的,無論怎麼翻轉騰挪,始終穩穩當當不會掉落。
浩宇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睛都不眨一下,握著拳頭的手微微有些發緊,忍不住開口問道:
“爺爺!這個石球有多重啊?”
周正廷麵不改色、氣不喘,胸口連起伏都沒怎麼變,一邊繼續從容地舞動著石球,一邊隨口答道:
“這個石球名叫太極球,練的就是手上的巧勁,大約60斤左右吧!”
“60斤?”浩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聲音都不由自主提高了幾分,滿是不可思議,“爺爺!怎麼感覺這60斤的太極球,在您的手上比6斤的棉花還要輕呢?您是怎麼做到的啊?”他眼裡滿是掩飾不住的羨慕,若不是腿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稍微用力就隱隱作痛,不能用太大力氣,他真想立刻站起來,也試試那石球在手裡是什麼感覺。
周正廷停下動作,將太極球穩穩地放回石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轉過身看著浩宇,眼神變得格外鄭重,語重心長地說道:“浩宇!有道是‘十年太極不出門,一年形意打死人’,這老話是有道理的,等會兒我再教你形意拳怎麼練。
太極和形意都是內家拳,形意拳練起來剛猛直接,見效要快得多,你可以在練習形意拳的時候,順帶練習太極,兩者相輔相成。因為太極拳練起來過程相當慢,得有十年磨一劍的耐心,但隻要能堅持練成功,那威力可是相當厲害的!我接下來教你如何以意導氣,慢慢打通任督二脈,這就像給身體開了條通路,隻要任督二脈打通了,你以後練習任何拳法,都能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浩宇感激的點點頭∶
“好的,爺爺!”他把周正廷的話像刻字一樣牢牢記在心裡,眼神裡滿是認真,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勤加練習的模樣。
又過了兩天,浩宇已經把周正廷教他的一套太極拳和一套形意拳的心法招式全部記了下來。
他的記性向來特彆好,那些繁複如蛛網的套路招式、拗口如天書的心法口訣,還有打通任督二脈的要領方法,全都被他翻來覆去琢磨得透徹,爛熟於胸,甚至能閉著眼睛在腦海裡把整套動作從頭到尾過一遍,連呼吸的節奏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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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廷看著浩宇在院子裡完整演示了一遍,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樣,雖然沒有內力,但形態上已經過關,他的臉上露出讚許的笑容,捋著下巴上花白的胡須,對浩宇的悟性格外滿意∶
“浩宇,爺爺果真沒有看錯你,你真是個練武的好材料,一點就透。假以時日,隻要你肯下苦功,你的武功一定能超過我。不過記住,打通任督二脈這事急不得,得循序漸進,像熬湯一樣慢慢煨,萬萬不能急於求成,否則隻會欲速則不達,反倒傷了身子。眼下你開學的日子近了,時間緊張,我能教你的就這麼多了。等你大學放假,一定再過來,到時候我接著傳授你其他招式,還有些壓箱底的本事呢。”
“好的,爺爺!”浩宇用力點頭,眼眶微微有些發熱,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感激。
這次中州之行,他當真是因禍得福——雖說差點丟掉性命,卻誤打誤撞認了個武功高強的爺爺,還多了個善良體貼、處處照顧他的妹妹,這份收獲遠超他的想象,讓他覺得所有的驚險都值了。
因為浩宇急著趕去學校報到,耽誤不得,周正廷和周帆縱有萬般不舍,心裡像塞了團棉花似的堵得慌,也隻能強忍著離愁。
次日天剛蒙蒙亮,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周正廷就已經套好了騾車;周帆也拎著提前準備好的乾糧和水,裡麵有她連夜烙的餅、醃的鹹菜,陪著浩宇一起上了車。一路顛簸,車輪碾過鄉間的土路發出“吱呀”的聲響,一直送到市區的長途汽車站。
浩宇匆匆買好去往h市的車票,他轉身看向送彆的兩人,周帆的眼圈紅紅的,淚水就掛在臉頰上,周正廷則背著雙手,眼神裡滿是叮囑。
在準備進入候車室的時候,他停下腳步,轉過身衝著周正廷和周帆大聲說道∶
“爺爺!妹妹!你們回去吧,路上慢著點,小心些。還有,我把1900塊錢放在家裡供桌的中間抽屜裡了,是我的一點心意,回去的時候彆忘記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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