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廷與周帆聞言頓時一愣。
周正廷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湧上濃濃的嗔怪，他重重剁了剁腳下的水泥路，眉頭擰成個疙瘩：
“浩宇！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憨，留那麼多錢給我們乾什麼呀！這搞得像什麼呀，讓我們多難為情呀！我們家裡沒什麼花錢的地方，你在外頭上學才更需要錢，你這不是添亂嘛！”
周帆更是紅了眼眶，跺著腳嬌責道：
“哥！你怎麼能不聲不響留那麼多錢給我們？這麼一來，你自己身上也沒錢了呀！你真是個實心眼！大傻瓜！”
浩宇站在候車室門口，臉上掛著憨憨的笑，眼神中滿是真誠的感激，他衝著還是一臉責怪的爺孫倆擺了擺手：
“爺爺！妹妹，你們回去吧！謝謝你們好心救了我，妹妹這些日子端水換藥的照顧，還有爺爺毫不吝嗇的教我武功，給你們留這點錢，根本不算什麼，連恩情的萬分之一都抵不上。那些錢，你們安心的花，不用省，買點好吃的，添兩件新衣服，不用不好意思。等放寒假了，我一定再過來看你們！”
見浩宇已經走進候車室的玻璃門，錢又被他偷偷放在家裡的供桌抽屜裡，想退也來不及了，周帆也隻能悻悻作罷，踮著腳高聲喊道：
“傻哥哥，你路上小心點，到家了，記得給我們寫信報個平安哈！寒假一定要過來看我們，我給你留著你愛吃的煙熏臘肉！”
周正廷也往前挪了兩步，扯著嗓子叮囑：
“臭小子，路上遇到不平的事，能不管就儘量彆管，你那善良的性子容易吃虧。就算要管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可以報警的事情，千萬彆逞能，趕緊找警察解決，不要以身犯險！知道嗎？”
“爺爺，妹妹，你們放心吧！我知道了！”浩宇在門內揮著手，聲音透過玻璃傳來，帶著些許模糊，“趕緊回去吧，開始檢票了，我要上車了！”
就這樣，浩宇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和周正廷與周帆揮手告彆，直到身影消失在檢票口的人群裡。
候車室門口，周帆還扒著欄杆不停揮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久久不願離開。七八十歲的周正廷看著孫女泛紅的眼角，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他輕輕拍了拍周帆的肩頭，歎了口氣：
“唉！帆兒，走吧！浩宇早就不在這裡了。這臭小子，樣樣都好，怎麼偏偏就有心上人了呢？要不然給我做孫女婿多好啊！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聽到爺爺這麼說，還沉浸在離彆傷感中的周帆臉頰“騰”地紅了，嗔怪著跺了跺腳：
“爺爺！你說什麼呢？不理你了！”說罷，轉身快步向車站外走去，耳根卻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周正廷嗬嗬笑了笑，牽著拴在一旁的騾車，趕緊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車軲轆在水泥路上發出“吱呀”的聲響，伴著祖孫倆漸漸遠去的身影。
傍晚時分，浩宇平安回到了家門口，當浩宇現身的那一刻，率先看到他的陳淑芬，快步衝到門口，一把拉住浩宇的胳膊，既心疼又責怪∶
“浩宇！你說說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聽話呢！一出去就是一個星期，也不曉得給家裡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害得我天天做噩夢！你看你這臉，怎麼白卡卡的，一點血色都沒有，瘦了也憔悴了，在外頭肯定沒好好吃飯！”
聽見浩宇回來了，正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的吳學棟，也趕緊扔下報紙跑了出來，臉上帶著嗔怪卻難掩激動，張開雙臂給浩宇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臭小子！一出去就野掉了，翅膀硬了是吧？臨走時說好的到了地方就打電話，為什麼說話不算話？害得我們天天提心吊膽的，你媽媽這些天飯都吃不下，夜裡總是做噩夢，都嚇哭了。她跟我說，夢見好多凶神惡煞的壞人追著你打，把你的腿都打瘸了；又說夢見你掉進又寬又深的河裡，河水冰涼冰涼的，你就那麼浮在上麵一動不動，好像沒氣了一樣……可把你媽媽心疼壞了。直到幾天前慶飛回來，一五一十告訴我們你沒事，一切都好，不僅拜了一位有本事的名師，還認了一個懂事的乾妹妹，我們這懸著的心，總算才敢放下來！”
浩宇被說得鼻子一酸，正想開口安慰父母，吳應鳳便像隻輕快的小鳥一樣，從屋裡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
“浩宇！你這個臭弟弟，還知道回來呀？我們都以為你在外麵失蹤了呢！連個電話都不打，害得我們全家人整天為你擔心受怕，爸媽這幾天愁得頭發都白了幾根！”說罷，她佯裝生氣地揮起粉拳，對著浩宇的後背重重捶了幾下。
這幾下捶打雖不算重，卻讓猝不及防的浩宇身子猛地一晃——右腿突然受力，右腿肚的槍傷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一股尖銳的疼痛瞬間像電流一樣竄上腦門。
浩宇趕緊咬緊牙關強行忍住，順勢往旁邊挪了半步，裝作是被捶得自然晃動的樣子，臉上還擠出一絲笑意，想把這茬糊弄過去。
可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痛苦表情，哪怕隻有短短一瞬，還是被一直緊緊盯著他的陳淑芬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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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咯噔”一下，拉著浩宇胳膊的手不由緊了緊，眼神裡立刻蒙上了一層擔憂。
陳淑芬緊張地圍著浩宇上下打量，手都有些發顫：
“浩宇！你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在外頭受傷了？剛才小鳳那幾拳，不小心牽扯到了你的傷口對不對？”
說著，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似的在浩宇身上掃來掃去，最後牢牢落在了浩宇的兩條腿上。這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浩宇站著的時候，身子明顯往左邊歪著，所有重心全壓在左腿上，右腿則虛虛地往旁邊伸著，壓根不敢使勁，活脫脫一個標準的稍息姿勢。
陳淑芬的心猛地一沉，二話不說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去擼浩宇的褲腿。浩宇心裡一緊，下意識就想往後收腿——他實在不想讓母親看到傷口擔心，可眼角餘光瞥見母親彎著的腰，又怕自己這一躲，反倒讓她踉蹌著摔著，隻好硬生生定在原地，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當陳淑芬輕輕把他右腿的褲管往上卷起來時，一圈圈纏著的白紗布赫然露了出來，紗布邊緣還隱隱透著點暗紅的印記，顯然是傷口滲出來的血。
“浩宇！”陳淑芬的聲音瞬間就帶上了哭腔，眼眶“唰”地紅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你果然受傷了！這麼大的事，你乾嘛要瞞著我們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嗚嗚嗚……這得多疼啊……”
她一邊哭，一邊想用手碰又不敢碰，隻能對著那圈紗布直掉眼淚，肩膀都哭得一抽一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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