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浩傳聞言嚇了一跳，心臟“咚咚”直跳，慌忙從板凳上直起身子，朝著兒子吳慶有急聲製止∶
“兒子，千萬彆再惹事了！”他聲音都帶著幾分發顫，伸手想去拉吳慶有的胳膊，“我們現在落到這步田地，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彆人半分，你可不能再去找任何人的麻煩，聽見沒？”
劉玉娥也跟著緊張得臉色發白，雙手在圍裙上反複摩挲著，湊到吳慶有身邊勸道：
“是啊！你伯說的一點都沒錯！”她眼神裡滿是焦灼，緊緊盯著兒子，“你這才剛從裡麵出來，兩頓飯還沒吃呢，可千萬不能再犯渾。要是再被抓進去，你這輩子真就毀了，想回頭都沒路走！”
她頓了頓，又拉著吳慶有的手，語氣軟了幾分：
“兒子，咱們以後就安分守己的過日子，窮就窮過，富就富過，地裡的活好好乾，哪怕掙得少點也踏實，犯法的事，說什麼都不能再沾了！”說到這兒，她想起什麼，又加重了語氣，“再說了，就算你大舅、大舅媽之前對咱們態度不好，做事不地道，那也是我的娘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我不許你心裡存著報複的念頭！”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吳慶有不耐煩地抽回手，嘴上敷衍地應著，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低頭扒拉著碗裡的飯，心裡卻把父母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暗自嘀咕：真是窩囊，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隻會勸人忍，一點骨氣都沒有！
在少管所這五年，每天的文化課、思想教育課倒是沒落下，教了他不少書本知識，也講了一堆做人的道理，可那些話就像隔靴搔癢，半點沒戳進他的心裡——他骨子裡的那點邪念，不僅沒被磨掉，反倒因為在裡麵憋了五年，變得越發扭曲，隻是如今剛出來，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發作罷了。
吃完午飯，吳慶有在屋裡待不住，便揣著手在村裡漫無目的地閒逛。
村裡的人見了他，要麼遠遠繞開，要麼隻敢偷偷打量議論紛紛，沒幾個人願意跟他搭話。
他正覺得沒趣，轉角卻撞見了小時候的玩伴二狗。
“慶有？你出來了？”二狗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剛回來，還沒適應吧？”
吳慶有“嗯”了一聲，沒多話。
二狗卻主動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
“你還不知道吧？你大舅劉玉龍，想當萬元戶，今年承包了村裡的鬼塘，聽說在裡麵放了五千多尾魚苗，鬼塘的水肥，肯長魚，估摸著養到年底，能賺不少呢！”
“鬼塘？五千多尾魚？”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吳慶有的眼睛瞬間亮了——報複大舅大舅媽，這不就有辦法了？他立刻追問：“真的假的？那鬼塘以前沒人敢碰，他們膽子倒挺大。”
“可不是嘛！”二狗撇撇嘴，“聽說他托了關係，又花了不少錢，才把鬼塘承包下來的，天天守在塘邊的棚子裡，寶貝著呢！”
二狗還在絮絮叨叨說著劉玉龍怎麼寶貝那些魚，吳慶有卻沒心思聽了——他忽然想起在少管所時，一個獄友跟他閒聊說過的“偏方”：魚最怕蚊香裡的成分，隻要往魚塘裡丟上兩三盤，用不了多久，一塘魚都得翻肚子。
這個邪惡的念頭一旦冒出來，便無法控製。他強壓著心裡的竊喜，隨便應付了二狗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當天傍晚，為了避開嫌疑，他特意繞路去了鄰村的代銷店，買了一整盒蚊香揣在懷裡。
等到夜深人靜，村裡的燈都滅得差不多了，隻有鬼塘方向隱約亮著一點微弱的光——那是劉玉龍看魚的棚子裡的燈。
吳慶有貓著腰，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摸到塘埂邊，確認棚子裡沒動靜後，迅速掏出懷裡的蚊香，為了增加毒性，他把整盒蚊香一盤一盤，順著鬼塘下沿埂，全都丟進了魚塘裡。當最後一盤蚊香丟進魚塘的時候，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轉身飛快地溜回了家。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劉玉龍就從看魚的小棚子裡鑽了出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頭“哢哢”作響，一邊揉著腰，一邊望著滿塘的水，心裡美滋滋地盤算著：這五千尾魚要是順利長到年底，除去成本，少說也能賺個萬兒八千，搞不好自己就能夠繼劉元虎之後，成為村裡第二個萬元戶。
他正想得入神，目光無意間掃過水麵，笑容瞬間僵住了——隻見原本該在水裡遊動的魚，此刻竟全都翻著白肚子，密密麻麻的一片浮在水麵上，像鋪了一層白花花的東西。
“這……這是咋回事？”劉玉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揉了揉，再睜開眼時，那片白肚子依舊刺眼，根本不是幻覺。
他慌得手腳發軟，連忙撲到塘埂邊，伸手撈起一條離岸邊最近的魚——魚身已經僵硬，鰓部泛著黑，早就沒了半點氣息。
他手裡捏著那條死魚，整個人都懵了，隻覺得頭頂的天仿佛瞬間塌了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哭腔，對著空蕩蕩的塘埂嘶吼：“天啊！我的魚怎麼了？我這一塘的魚啊！怎麼全都死了呀？這可是我的全部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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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龍跌跌撞撞的向家裡跑去，幾次被雜草絆倒，他卻顧不上拍掉膝蓋上的泥土——滿腦子都是魚塘裡漂著的一片白花花的魚肚，那是他全家一年的指望。
他要快點把這個噩耗告訴自己的妻子，每跑一步，胸口就像被巨石壓得更沉一分，連呼吸都帶著顫音。
他雙眼通紅，眼尾還掛著沒乾的淚漬，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推開木門時力道沒輕沒重，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妻子柳懷英剛剛起床，正拿著木梳站在鏡子邊，準備梳完頭就去煮早飯，聽見動靜回頭，一眼就看見丈夫耷拉著腦袋、臉色灰白的模樣，頭發亂得像被狂風卷過，忍不住放下梳子快步走過去，皺著眉問道∶
“玉龍，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怎麼跟死了表大爺似的？是不是魚塘出啥事了？”
劉玉龍難過的歎了一口氣，那口氣沉得像是從肚子裡嘔出來的，他張了張嘴，喉嚨乾得發疼，好半天才擠出聲音∶
“懷……懷英，我們家的魚……魚塘裡的魚，全部翻肚了！可能一條活的都沒剩！”
“啥？你說啥？”柳懷英以為自己聽錯了，手裡的木梳“啪嗒”掉在地上，她往前湊了兩步，抓著丈夫的胳膊追問，聲音都變了調，“我們家魚怎麼了？翻肚子了？你是不是看錯了？”
劉玉龍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我沒看錯……我蹲在塘邊看了半天，撈上來一條，都硬了……我們魚塘的魚全死了！密密麻麻的，都翻著肚子漂在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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