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從未如此動怒過,她的聲音如天雷炸響,震得整座廟宇簌簌顫抖。
話音落下,天地驟然沉寂。
廟祝麵如死灰,妄圖為自己辯解,元君看他一眼後,他便腦海一片空白,癱軟在地,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在拜台上,無數信眾們見元君說出自責之話,更是驚恐萬狀。
他們終於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觸怒了元君。
隻見水幕之中,一些人不斷出言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有人磕頭謝罪。
但更多人則是不知所措,在他們的認知裡,就連自身性命都歸於元君所有,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再供奉給元君了。
元君緩緩掃過眾人麻木恐懼的麵容,眸中金光漸漸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悲涼。
那悲涼中夾雜著失望、憐憫,還有幾分難以言說的疲憊。
最終,她輕歎一聲,素白衣袖凝結不動,光輝也漸漸淡去,重新化作一尊紙像。
“恭送元君!”
廟祝見狀陡然一向,如獲大赦般重重叩首,而廟內的信眾們也如夢初醒,紛紛效仿,此起彼伏的跪拜聲如同浪潮。
信眾們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狂熱,機械地重複著熟悉的儀式動作,仿佛這樣就能剛才的記憶,重新獲得元君眷顧。
而在水幕之外,各方來客神色各異,有富商撚著胡須若有所思,也有智者眉頭緊皺,紛紛猜測這個故事的最終結局。
會是元君出手懲戒世人,還是就此失望離去?
那些滄州本地的百姓卻是麵色慘白,他們再愚鈍如今也看出來了,這些信眾的所作所為,與他們對龍霄真君的崇拜何其相似!
水幕中的畫麵漸漸暗淡,最終隻餘一片朦朧,獨留玉龍在水幕前方。
眾人此時都緊張到了極點,幾個心急的年輕人甚至前傾身子,卻沒有人不敢出聲。
真君說書,那可是他們九輩子換來的福份,豈容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指手畫腳?
李霄看著他們急不可耐地神色,淡然一笑,龍爪輕揮。
在眾人翹首以盼之際,水幕突然泛起幽幽熒光。
等到畫麵重新清晰時,展現出來的卻不是故事終曲,而是陷入夜色中的元君廟。
此時廟內橫躺著許多昏睡的信眾,連值守的護衛都倚著柱子不省人事,唯有燭火還在靜靜燃燒。
很快,一道修長人影從門外緩步而來,最後在元君像前駐足。
燭光躍動間,照出來人麵容,赫然是當初那位縣令。
“娘娘,時候不早了。”
縣令仰望著神像,負手而立,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下官當初帶您來時就說過了,這些凡人早已無藥可救,可您始終認為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元君琉璃般的眼眸緩緩睜開,眼睫輕顫,看著這位不速之客,一時沒有回話。
見元君沉默,縣令臉上笑意更深,他向前邁了幾步,“娘娘,您貴為仙神,終究不懂凡間疾苦,人心醜惡。”
“如今已是五濁惡世,連天尊都轉首不顧,佛祖也閉目不管,您又何必執著呢?"
說罷,廟內忽然卷起一陣大風,燭火劇烈搖晃,隻聽縣令的聲音陡然轉冷:
“若娘娘繼續留在人間,待您神力耗儘,無法施展神通時,那些信眾就會分成數派,自相殘殺內鬥,您也會因此成為一道劫難,讓無數人喪命。”
“到那時,您這救苦救難的元君,最後也會淪為人人得而誅之的邪神淫祀!”
最後一句厲嗬在廟宇內回蕩,令元君猛然一顫,她清楚縣令說的話不是在恐嚇自己,他說的隻是事實。
縣令整了整衣袖,語氣又恢複平和:“娘娘,這人間您也看夠了,不如隨下官回去,也好讓下官向上頭交差。”
元君麵容浮現出一抹苦澀,她輕輕撫過衣袂,低聲道:“若我此刻離去,這些信眾豈不是會瘋癲絕望?他們已將全部希望寄托於我...”
“娘娘!”
縣令不耐煩地打斷,袖袍一甩,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凡人對我們而言不過螻蟻,千百年後又是一批新的,您何必如此掛懷?”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若您實在中意這些凡人,便隨手帶走幾個就是。”
元君聞言垂下眼簾,長睫眸中金光遮擋,看上去黯淡無神
縣令也不再出聲催促,負手而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廟內昏睡的信眾。
良久,元君終於抬起眼眸,帶著一絲堅定:“容我再思索三日,若三日內我尋不出兩全之法......我便隨你們離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