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走廊裡昏黃的燈光下,父女倆緊緊相擁。壓抑了十幾年的思念、委屈、擔憂如同決堤的洪水,眼淚狂湧而出。
江愛玲能清晰感覺到父親嶙峋的脊背在劇烈顫抖,自己肩頭的衣服也被他滾燙的淚水洇濕了一大片。
她的臉頰緊貼著父親的肩頭,宛如小時候一般。那熟悉的氣息讓她哭得幾乎喘不上氣,眼淚如泉湧。
仿佛要將這些年錯失的時光和無法言說的痛苦,都在這撕心裂肺的痛哭中宣泄出來。
林子諾也挺難受,她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輕輕拍了拍江愛玲的後背:“媽媽…我們…要不先進房間再說?”
江愛玲這才如夢初醒。她慌忙抬起頭,用衣袖胡亂擦著臉上的淚痕,視線從淚水的模糊中漸漸清晰。
這一看,她心頭猛地一跳,酒店鋪著暗紅地毯的走廊裡,幾間房門不知何時悄然打開了一道縫隙。甚至還有幾個穿著時髦或提著行李的客人駐足在不遠處,正帶著或好奇、或探究打量著他們這群顯然情緒失控的人。
她甚至能聽到隱約的議論聲。
她趕緊低下頭,一手仍緊緊抓著父親枯瘦的手腕,仿佛怕他再次消失,另一隻手則急促地招呼著女兒和兒子:“快,快進來!”
聲音裡帶著幾分急切,幾乎是半推半拉地將還有些懵懂的林子依兩人和外公一起拽進了那房門內。
門在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外界的目光,房間裡柔和的燈光和靜謐的空氣稍稍撫平了方才的狼狽。
林子依眨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親人。
而林子諾的小舅舅早已按捺不住,他本就瘦小,此刻更是焦急地第一個擠到了江愛玲麵前。仰起那張因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過分清瘦、顴骨突出的臉,眼神裡充滿了孺慕和急切:“姐姐!姐姐!你…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我們…我們一直惦記著你!”
他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清亮,卻也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江愛玲的心像被一隻溫暖又酸澀的手攥住了。她仔細端詳著弟弟,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她伸出手,想摸摸弟弟的頭,卻發現記憶裡那個瘦小稚嫩的少年,如今已需要她微微仰視了。
她指尖最終落在他單薄的肩膀上,觸手是嶙峋的骨頭,這觸感讓她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小弟…都長這麼大了,”她歎息著,聲音裡充滿了歲月的感慨,“我走的時候,你才跟子諾現在差不多大,還是個半大孩子呢……”
眼前這個瘦弱、眼神裡帶著一絲滄桑的青年,與記憶裡那個活潑跳脫的小弟重疊又分離。十幾年的光陰,像一把無情的刻刀,在每個人身上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外公拉著姐弟倆坐在沙發上,急切地詢問江愛玲這些年的生活,仿佛想把積攢了十幾年的思念一股腦倒出來。
江愛玲含著淚,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房間裡搜尋。當她發現母親和大哥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爬上心頭。
“媽呢?”她終於忍不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轉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藤椅上的父親,“還有…大哥呢?他們沒來嗎?”
她的目光帶著期盼,緊緊鎖住父親的臉。
外公原本就佝僂的背脊似乎更彎了,他深深地、沉重地哀歎了一聲。
渾濁的眼睛望著地板,布滿老年斑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隻是沉重地搖了搖頭,那沉默本身就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石頭,壓在了江愛玲的心上。
房間裡的空氣瞬間凝滯了,小舅舅臉上的急切也凝固了。他看了看沉默的父親,又看了看臉色驟然蒼白的姐姐,年輕的眼睛裡充滿了掙紮和痛苦。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還是艱難地開了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姐……媽她……媽她……在你走後沒多久,就……就沒了。”
“沒了”這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江愛玲的耳膜。
“什麼?!”江愛玲的身體猛地一晃,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臉色瞬間褪儘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弟弟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裡,“怎麼會……媽身體……媽身體不是一直還好嗎?”
巨大的震驚和悲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與母親離彆時那強忍淚水的叮囑猶在耳邊。一彆十幾年,音容笑貌猶在眼前,竟已是天人永隔!
小舅舅感受到姐姐的絕望,他的眼圈也紅了,聲音帶著哽咽和壓抑不住的憤怒:“是大哥!都是他!當年他為了不下鄉,偷了戶口本把你的名字報上去。爸媽雖然傷心,但覺得事已至此,也無力挽回,隻能日後想辦法將你調回……可誰想到他後來……”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為了撇清關係,保住自己,竟然……竟然跑去舉報了爸媽!說他們是……是‘黑五類’,思想有問題!寫了舉報信,還帶著人來抄家批鬥……,將家裡所有的古籍一把火全部燒了,媽她……媽她哪裡受得了這個打擊啊!在下放農場的途中……一口氣沒上來……就……”
江愛玲隻覺得天旋地轉,耳朵裡嗡嗡作響,弟弟後麵的話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來。
舉報?批鬥?氣死?
這些冰冷的字眼組合在一起,指向她血脈相連的親大哥?
當年他自私地偷換名字,讓她頂替下鄉,在那些艱苦歲月裡,她曾一遍遍說服自己理解他的恐懼,原諒他的懦弱。
可如今……他竟然喪心病狂、罔顧人倫到親手將父母推向深淵,成了害死親生母親的劊子手?!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恨意,混合著撕心裂肺的悲痛,瞬間席卷了她全身。
她猛地閉上眼,滾燙的淚水卻洶湧地衝破眼簾,沿著蒼白冰冷的臉頰無聲滑落。
她緊緊咬住下唇,嘗到了血腥味,身體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那不是悲傷的顫抖,而是被至親背叛、被徹底碾碎所有親情幻想後,從靈魂深處迸發出的、純粹的、冰冷的絕望與憤怒。
這種喪儘天良、滅絕人性的作為,她真的——無法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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