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真是溫泉山莊嗎?”一位小姐忍不住驚歎,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椅子坐墊,“這料子,摸起來好舒服,不像絲綢,也不像棉麻。”
楊明汐沒有說話,她走到池邊,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
池底鋪著彩色的“石子”玻璃馬賽克),在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她想起了陸錦棠,自己的丈夫,西北軍的主帥。
而這間山莊的主人,據說是西北的商人,怎麼會想到開這樣一家山莊?
這些從未見過的東西,是從哪裡來的?難道能穿梭現代與古代?
這個人與自己,是敵是友?莫不是想抓住自己,要挾陸錦棠?
泡在溫暖的泉水中,感受著不同於傳統浴池的舒適,楊明汐的思緒有些紛亂。
賢妃娘娘的試探、楊家和吳家的困境、陸錦棠在白城子的戰事,還有眼前這充滿“異域”風情的一切,交織在一起。
她隱隱覺得,朝風似乎變了,以後的路,怕是更艱難……
“阿汐,你看這是什麼?”一起受邀的陸錦歌,拿起桌上一個小巧的盒子,盒子打開,裡麵居然有一個小小的“梳子”,梳齒是圓潤的塑料材質,握柄上還刻著簡單的花紋。
楊明汐接過梳子,觸手微涼,材質輕而堅韌。
她想起剛才進來時,看到的那些“鏡子”清晰度極高的玻璃鏡),那些能“盛水”的透明杯子玻璃杯),還有侍女們口中說的,晚上會更亮的“燈”……這一切,都顛覆了她對古代“器物”的認知,而這些東西,都是現代的家常物件。
是誰教‘他’的?還是說……
一個荒謬卻又無法抑製的念頭,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眼前的一切,太像她曾經生活的現代的物品了,現在又真實地呈現在眼前。
此時,遠在白城子的陸錦棠,正收到陸十一快馬加鞭送來的消息。
“將軍,楊姑娘已去過‘暖玉池’,據觀察,她對裡麵的陳設十分關注,停留時間較長。
賢妃娘娘那邊也有動作,似乎對山莊背後的人很在意,派了人暗中保護楊姑娘。
公孫家也有人開始關注楊姑娘了,還派人偶遇楊姑娘。”
陸錦棠唐誌)看著窗外連綿的烽火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賢妃不愧是自己的長姐,做事情就是暖心。
公孫家想利用楊明汐來牽製陸家,甚至窺探軍方動向?那他就給他添點“麻煩”。
這“暖玉池”,既是送給楊明汐的“禮物”,也是拋給公孫昭儀的誘餌,更是他在京城布下的另一顆棋子。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陸錦棠,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人擺布的將軍。
白城子的仗要打,京城的局,他也要攪一攪。
而楊明汐,這個聰慧敏感的女子,或許能在這場風波中,看到些不一樣的東西。
溫泉的水汽氤氳,模糊了楊明汐的視線,卻讓她心中的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了。
她不知道陸錦棠的深意,卻隱隱感覺到,京城的平靜之下,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而這家名為“暖玉池”的山莊,就像投入潭中的一顆石子,不僅衝擊了楊明汐的視覺,更似乎要衝擊這固有的世道人心。
京城的慕夏,日光灼人,街頭巷尾車水馬龍,一派繁華景象。
對於楊明汐而言,這繁華卻化作了實實在在的忙碌。
楊家祖宅和吳家祖宅均已裝修完畢,楊明汐帶著幾個粗使婆子和丫鬟,忙著布置和裝飾呢!
楊明汐剛將西跨院最後一間客房的窗紗換上新樣,管家便踩著碎步進來,手中捏著一封沾著水汽的信箋。
“十三夫人,堂少爺差人快馬送了信,說船隊已過通州閘,明日辰時便能停靠朝陽門碼頭了!”
信紙是楊明汐慣用的素白箋,幫她做事情的所有人都統一使用的信紙。
字跡因趕路倉促而略顯潦草,卻掩不住字裡行間的雀躍——
“……攜吳家舅母、表弟等二十餘口,及楊家叔伯嬸娘三十餘人,不日抵京。家中宅院可曾妥當?汐姐姐辛苦……”
楊明汐指尖微顫,抬眼望了望窗外漸濃的暮色。
幾日前她安排堂弟楊明洲和表弟吳有寶,回老家接家眷入京的事宜,原想著尚有幾日緩衝,不想船隊竟比預想中快了許多。
好在半月以來她從未停歇,早將已經買下的楊府主院、東跨院、西跨院重新修繕,相鄰的胡同裡的吳家祖宅,也已修繕完畢,眼下不過是再細查一遍車馬與宴席的安排。
“春花,夏荷!”她揚聲喚道,兩個貼身丫鬟應聲而至,皆是利落的青布褂子,眉宇間透著機靈。
“去賬房支二十兩銀子,明日一早備下兩乘軟轎、十輛青布馬車,車墊子換了新棉的,再讓廚房備些易消化的點心帶著。”
她語速極快,一邊說一邊從妝奩裡取了支素銀簪子彆在發髻上,“碼頭風大,記得給祖母和外婆們多備些披風。”
第二日辰時,朝陽門碼頭果然泊了兩艘高大的烏篷船,船頭“千山”二字的燈籠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楊明汐帶著春花夏荷立在石階上,望著跳板放下。
先是幾個精壯的仆役扛著箱籠下來,隨後便是一群攜老扶幼的身影——
楊老太拄著龍頭拐杖,被幾個媳婦攙扶著,鬢邊的銀飾在晨光裡閃閃發亮。
吳老太則由吳有寶攬著胳膊,眼角含笑,正探頭打量這陌生的京城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