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洪亮的啼哭劃破雪幕,穩婆抱著繈褓笑盈盈走出:\"恭喜將軍!是個七斤八兩的胖小子!\"
孩子的臉皺巴巴的,卻有著和他如出一轍的劍眉。
陸錦棠小心翼翼接過,指尖觸到那溫熱的小身子時,心臟猛地一縮
——這就是他的清泉,跨越時空來尋他的孩子。
楊明汐虛弱地靠在錦被上,鬢角汗濕的發絲粘在蒼白的臉頰:\"你看他眼睛,多像你在現代時的樣子...\"
三日後落雪初晴,陸錦棠抱著繈褓站在窗前。
陽光穿過冰花,在孩子粉嫩的手背上投下細碎光斑。
他想起唐師爺臨終前的遺願——\"若有朝一日沉冤得雪,望陸將軍助我兒歸家\"。
如今唐家航已在戶部嶄露頭角,可那被沈相流放嶺南的唐家二房女眷,至今仍在瘴癘之地受苦。
\"在想唐大人的事?\"楊明汐披著鶴氅走近,目光落在孩子緊閉的眼睫上。
\"昨日我讓小翠翻出些舊衣料,想給清泉做個虎頭帽,卻找出你從現代帶來的那塊懷表。\"她從袖中取出黃銅懷表,表蓋內側刻著\"清泉\"二字,那是他親手為現代的兒子刻的。
深夜,陸錦棠在書房攤開嶺南輿圖。燭火下,唐家航遞來的密信泛著微光:\"叔母染瘴垂危,嶺南經略使乃沈黨餘孽,百般阻撓...\"
他提筆蘸墨,卻在\"調兵\"二字上頓住
——沈相剛伏法,此時動兵恐引朝堂非議。突然窗外傳來清泉的啼哭,那哭聲像根細針,刺破了他所有猶豫。
五日後,一支輕騎悄然離京。
陸錦棠將虎頭帽塞進包袱,想起楊明汐為孩子縫帽子時,指尖被針紮出的血珠。
官道上積雪漸深,斥候快馬回報:\"將軍!嶺南經略使已將唐家女眷轉移至崖州!\"
他勒緊韁繩,寒風吹得披風獵獵作響——當年陳閣老懸梁前,也曾托人送來帶血的密信,如今絕不能讓唐家重蹈覆轍。
唐侍郎騎著瘦馬趕上來的時候,陸錦棠已經帶著部下到了崖州!
崖州的海風帶著鹹腥,唐家老宅的斷壁殘垣間,幾個麵黃肌瘦的婦人蜷縮在角落。
唐家叔母咳著血抓住陸錦棠的手:\"將軍...我兒可安好?\"
陸錦棠扶起婦人,看見牆角竹筐裡躺著個繈褓,裡麵的女嬰正睜著大眼睛看他——那眉眼,竟與清泉有三分相似。
唐侍郎上前一把扶住婦人,老淚縱橫,“弟妹,是大哥我無能,讓你們受累了!”
回京那日恰逢上元節。
陸錦棠的馬隊穿過掛滿花燈的朱雀大街,百姓們認出他腰間的虎頭紋佩,紛紛跪地叩拜。
唐家航扶著堂叔母走出車廂時,看見城樓上楊明汐抱著清泉向他招手,孩子手裡晃著的,正是那隻刻著\"清泉\"的懷表。
暖閣內,楊明汐將唐叔母讓到熏籠旁,親手遞上薑湯。
陸錦歌也在一旁幫著端茶遞水,擦頭抹汗。
唐家航抱著妹妹跪在陸錦棠麵前,卻被他一把扶起:\"你叔親在天有靈,看見你們兄妹團聚,定會欣慰。\"
這時清泉突然咯咯笑起來,小手抓住唐家航妹妹的手指,兩個孩子的笑聲混在一起,像雪後初融的泉水叮咚。
窗外,新一輪春雪正悄然落下。
陸錦棠望著膝下兩個孩子,想起現代小兒子曾說想看真正的雪。
此刻懷中的清泉正啃著虎頭帽的絨球,而唐家航的棠妹妹,則好奇地摸著他帶來的懷表
——時光在此刻重疊,那些跨越生死的牽掛,終於在這片雪霽初晴的天地間,織成了最溫暖的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