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的會掉腦袋啊。
李北玄暗爽了一會兒。
隨後望著雙目赤紅的高蔚生,笑意收斂。
不對。
不該……
不該耍小聰明的。
至少不該在這個時候、在這個人麵前。
因為高蔚生這個人,他是真的豁得出去。
以前李北玄隻是聽說過,這人守住安西時的傳聞,但那畢竟隻是傳聞,誰也無法真切體會一個地方官在孤懸邊陲、援兵未至時的壓力和抉擇。
直到今日,他才忽然明白,這個人,就是那種可以為了結果,舍棄一切過程的人。
他為了守住安西,可以私自改調軍資、可以脅迫商會、甚至可以把一整城百姓都賭上,隻為換取一個“安西不失”的結局。
他豁得出去城裡的糧倉,豁得出去朝廷的信任,甚至豁得出去他自己的頭顱。
所以現在。
為了讓安西重新站穩腳跟,重新擁有一個製度清明、財務透明、人人可依的新秩序,他一樣豁得出去。
他豁得出去舊有官場的清譽,豁得出去規矩、臉麵。
甚至豁得出去,自己曾死守多年的“士人氣節”。
至於腦袋?
人家高大人,可從來沒在乎過這個。
“哎……”
自己這不是耍了人家一把嗎?
這是把高蔚生往火坑裡推啊!
李北玄歎了口氣,很快改了主意,勸道:“高大人,老高啊,你聽我給你講啊……其實這酒坊的章程,也隻是我一時起意,未必就要一步到位……”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高蔚生騰的一下站起來,大喝:“去你丫的!”
李北玄:“……?”
有病病?
李北玄一臉懵逼,但高蔚生已經指著他的鼻子罵起來了:“李北玄,你這混賬玩意兒!”
“你是真不拿我當人看是吧?我他娘的,是那種你隨便晃兩句,就能哄住的蠢官?”
李北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但見高蔚生氣得直哆嗦,還是連忙舉手作揖:“不是不是,真不是這意思,我這不是……”
我這不是……心疼你嗎?
這話說得矯情,但確是李北玄的心裡話。
畢竟這種新政,一旦真鋪開了,必然會掀起史無前例的腥風血雨。
想想後世的王安石吧。
為了變法強國,青苗法、市易法、保甲法樁樁件件直指積弊。
可結果呢?
朝堂上新舊黨爭不斷,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民間豪強煽動百姓鬨事,好好的利民之策成了眾矢之的。
最後新法七零八落,王安石自己也落得個鬱鬱而終的下場。
所以李北玄深知,這新政一旦推行,必然困難重重。
首先要麵臨的,就是商人反彈。
那些在舊製下做慣了局中人、油水流得順的商戶,會把他高蔚生恨到骨頭裡。
誰願意乖乖納稅?
誰願意看著銀子進國庫、而不是進自己袖口?
章程若行,諸如哈桑、紮西這些大商,表麵上說支持,一旦真正落到他們賬上,怕是要連夜散貨跑路。
再者是舊官場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