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直截了當地問:“晉陽府衙門,如今還有誰在?”
聞言,梁士林臉上的肌肉抽了抽。
低頭道:“回大人……沒人了。”
“沒人了?”
李北玄眉頭一挑,目光變得銳利:“你這沒人,是指知府、司錄、司倉都沒了?還是說,連管門的老吏、抄書的鈔書人都不剩一個?”
梁士林額上冒汗,卻還是咬牙回道:“真……真的都沒了。大人,年前災情一起,官倉告急,賑務混亂,外頭流民日日聚在府門外討飯,有幾回還砸了官衙、燒了糧庫。”
“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守著……可後來有人傳言,說朝廷不管了,地方自救也沒望,那些個做小官的便陸續逃了,誰也扛不住。”
他低聲道:“像小人這樣的,隻因老母病重走不了,才苟在城中,勉強撐到殿下和您帶糧來賑災,其他人早就逃了。”
李北玄微微點頭,神情卻沒有鬆動,繼續問道:“那你們晉陽府的最高長官是誰?”
“……是劉知府。”梁士林連忙答道。
李北玄一頓,腦中翻出人名。
武朝下設州府,晉陽府應屬中等大府,設正四品知府,總領一府政務糧賦刑獄,其下有判司、錄事、通判等佐貳。
“劉知府,還在嗎?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梁士林聞言,露出猶豫神色,答道:“年前臘月中旬,還有在。但臘月二十三那天,他說要出城一趟,說是去西南的麻穀嶺,處理一樁兵糧轉運案。”
“結果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李北玄眉頭再皺:“出城之前他有說什麼嗎?有沒有帶隨員,有沒有帶文書?”
“帶了。”
梁士林苦笑道,“府中幕僚說,是邊寨送來的急文,麻穀嶺那邊兵糧失落,怕是落入賊寇之手。劉知府親政多年,事必躬親,便帶著兩名隨員、三名衛士出發了。”
“可之後音信全無,我們這些小吏原想著他會在臘月二十七、二十八前回來準備年終報冊,誰知到年都過完了,也沒消息傳來。”
“你們就沒派人去找?”
“……派了。”
梁士林低頭,“但臘月底那幾日風雪大作,北路封凍,西道積屍,沒幾個敢走遠。有人去了城西幾裡外的東嶺渡,就被一夥流寇打了回來。我們下吏……實在沒人敢去麻穀嶺。”
李北玄沉默了。
劉知府他聽說過,乃是親政之人,性情耿直。
不像是背棄職守之徒。
可如今,劉知府卻早早失聯,整個晉陽官署也是一片癱瘓。
百吏無人,衙門門戶大開。
所有文冊檔案、官印官印俱散。
“堂堂晉陽府……竟真連一個撐門麵的都沒了?”
“……”
梁士林跪在地上,不敢接這個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