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點機會就往外倒料,生怕自己說得少了,錯過了邀功請賞的機會。
這種人不是那種惜言如金、城府極深的奸佞,反倒是最適合留在手邊打探風聲、清理雜務的好工具。
甚至可以說,這樣的人,雖然不堪大用,但卻極好用。
既然如此……
“小梁啊,那你說這晉陽城……”
李北玄拉長嗓門,語氣吊著。
話沒說完,眼神卻意味深長地往梁士林那邊一瞥。
果不其然。
梁士林立刻像被點了穴一樣,眼神一亮,身子前傾。
哪怕還跪著,也下意識往前挪了半寸。
嘴皮子一抖,就止不住了。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這回的晉陽城,真是我在衙門二十年,從沒見過的光景!”
“按理說,每年冬裡鬨災,誰不曉得?十年九災嘛。下雪、凍糧、堵路、餓死幾個,那都算尋常。但這回不一樣!”
“今年的雪,是下得早、下得猛,可再猛,它也不過就是雪!可自打去年剛進十一月,還沒進臘月的時候,就開始有人跑了!”
李北玄眉頭一動:“十一月就開始跑?”
“對啊!”
梁士林連連點頭,“一開始我們也沒當回事,想著可能是鄉下人嘴饞,跑來城裡討點吃食。或者是附近幾個貧戶扛不住,想著往南邊投親。”
“可後來不是了,大人,是真的不對勁!”
“到了臘月初,不是一家一戶,是一村一村的跑!一莊一莊的走!”
“前幾日在東市幫您清點物資的那批人您還記得吧?裡頭有兩個叫劉三、潘狗蛋的,就是我老鄉。他們老家在大屯村,是西北邊緊挨著丘嶺的村子。”
“那地兒……大人您可能沒去過,地方雖偏,可是有水有地,有廟有市,往年雖不富,也不至於窮到要舉村外逃的地步。”
“可這次,從臘月初六那天開始,大屯村就開始收拾家什,連夜往西邊跑。”
“整整一個村子,二百多口人,說走就走,剩下的不是跑不動的,就是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老病殘。”
聽到這裡,李北玄的目光,漸漸沉了。
“往西邊跑?”
“對!”
梁士林像是抓住了重點,一連串點頭,“可問題就在這兒了,誰都不知道他們乾嘛往西去,誰也不知道他們要哪兒!”
“您說,這些跑荒的人往年也有,大多是成群結隊往東南方向跑,去靠近汴州、洛口那邊的大埠靠點運氣,哪有往丘嶺、西陲那頭跑的?”
“那邊是山啊,是賊匪出沒的破地方!而且大人您也清楚,那邊山林多,氣候還比晉陽更冷,跑去那兒不等於找死嗎?”
“可偏偏他們就是往那頭跑!”
“而且不止一個村,是一連串,一片一片的!像是有人……提前打好了招呼一樣!”
說到這,梁士林忽然壓低聲音,眼神裡多了一絲詭異的懼意。
“而且小人懷疑,劉知府失蹤,似乎也跟這事兒……有關係。”
“年初那會兒,咱們衙門裡出了個案子,是個佃戶告地主失蹤的,說是家裡人都跑了隻剩他一人。”
“當時劉知府就派人去查了,可還沒查出個結果來,陸陸續續又上報了好幾回村人集體遷走的事情,劉知府當時忙的焦頭爛額,派人到處去查。”
“可……”
梁士林抓了抓頭發,壓低了聲音:“可不知道是劉知府查到了什麼,還是引起了什麼人的疑心,亦或者是什麼巧合……”
“就在咱們衙門調查這事兒沒幾天之後,麻穀嶺那邊就出了兵糧失落的事兒,知府大人這麼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