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聽完,抬眼看了梁士林一眼,語氣不急不緩地問道:“嗯?怎麼個不儘然法?”
梁士林本是小吏出身,慣於看人眼色吃飯。
此刻見李北玄語氣寬和,心中稍鬆。
頓了頓,斟酌著詞句。
小心卻又帶點躍躍欲試地開口道:“小人瞧著您的意思,似乎對這崔光耀頗為在意。”
“畢竟您前腳才問完劉知府的去向,後腳就跳過來問他,又追著問他跟清河崔氏有沒有關係……這就不尋常了。”
他說到這,嗓音不高,卻難掩一絲小得意,“所以小人鬥膽猜了一下,這崔光耀八成是在哪兒,在您麵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讓您起了疑心。”
“而能讓您起疑心的,那可就不隻是‘脾氣太軟’,也許這人……根本不是個軟弱之輩,反倒是裝出來的。”
“他先前說自己病、躲債、不露麵,可能不是怕事,而是另有圖謀。”
“比如藏著人、藏著賬、藏著事兒,又或者……藏著一顆不那麼安分的心。”
李北玄一聽,頓時“嘖”了一聲。
饒有興味地看著梁士林,挑了挑眉。
“喲,厲害啊。”
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盯著那小吏,語氣裡帶著幾分戲謔:“你這腦子,不去做緝事,不去查訟案,可惜了啊。”
梁士林趕忙低頭賠笑,嘴上說著“不敢不敢”,可臉上的那點小得意,卻怎麼都藏不住。
而李北玄看著梁士林,也是越看越滿意。
嘴角都微不可察地翹了一下。
滿意的原因很簡單。
第一,這家夥比他原先以為的,要聰明一點。
不多,剛剛好。
腦瓜子不蠢,眼色到位,還能從隻言片語中嗅出彎繞。
順著李北玄一問再一猜,竟也能把個大概掂出來。
這在尋常吏員中,已算不俗了。
然而,他又不至於太聰明。
要真是那種心思通透、古靈精怪的滑頭人物。
頭一回被叫來審問時,就不會那樣急巴巴地討好、上趕著出頭了。
而梁士林呢?
明明慌得發抖,卻還忍不住想多說幾句顯擺顯擺。
他那點心思……
怕、諂、慌中帶著想搏表現的意圖,實在是太容易看穿了。
太聰明的人,反而不會這麼乾淨利落地暴露自己。
所以他恰好卡在那個“可用”與不“構成威脅”的交界線上。
對於李北玄這種,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來說,正合心意。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這家夥性格裡,還有個極其可貴的特征。
嘴碎。
問他一句,說三句。
不問他,也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