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緩緩說道:“世人常言正邪不兩立,但在我佛門看來,正與邪,未必有那麼分明。”
他頓了頓,看了李北玄一眼,接著道:“譬如世間種種教派,有的敬天,有的事鬼,有的念咒行法,有的焚香祭靈。”
“若依儒門之說,此皆非正道。可在我佛門眼中,哪怕他們所念為邪說,其出發點,多半也並非為禍人間。”
“隻要初念是為止惡揚善,即便手段荒唐、言語胡謅,也不失為一種渡人之法。”
李北玄一挑眉:“就像,咱們武朝的民間禁忌。什麼月圓不能出門,三更不能剪指甲,不也都是拿來嚇孩子、攔人作惡的?”
玄奘一笑,點頭道:“正是如此。”
“吐蕃諸部,千年來混用儒術、巫法、胡禪、道法、佛經,其教義之雜亂,已非一兩部經文可整頓。”
“你若貿然送去高僧正法,他們未必聽,可若換作慧空這等能言善變之人,反而更易引眾。”
“他懂市井言,懂人心貪妄,更懂如何將一種說法,包裝成對方最想聽的真理。”
李北玄聽到這,眼神微變,似有所思。
玄奘卻不等他出聲,又接著道:
“佛教東來之初,也被中土視作胡說。可後來呢?無數譯師、辯士,借用儒理解經,借用道理傳教,才有今日之勢。”
“慧空雖非善類,卻能入吐蕃之俗、言吐蕃之語、合吐蕃之脾,若再授以我佛法門,那便是曲道渡人。”
“雖非正中靶心,卻可拐彎成事。”
“而一旦吐蕃內部被其所亂,新舊教爭,民俗之爭、戒律之爭、權力之爭自會接踵而至。”
“既可分散其力,消其銳氣,又可讓其中之聰慧者,因爭而悟。”
“到那時,自有人來正本清源。”
聽著玄奘這一通曲道渡人的高論,李北玄頓時笑了。
說不清是被點透了,還是被安慰到了。
但就是覺得心裡鬆快了許多。
良久後,李北玄笑道:“大師,你這番話,說得真好。”
“我也不管你是為我洗地,還是想幫我積點功德。反正聽你這麼一講,我倒覺得自己不那麼陰了。”
說罷,李北玄起身,作勢要出門。
一邊走一邊道:“大師你這人,平時說一句話恨不得拐八個彎兒,今天居然說了這麼多人話。這樣吧,咱倆喝一杯?”
玄奘聞言,笑意不減。
隻合十念了一句:“酒為迷藥,貧僧不飲。”
“……那就不喝了。”
李北玄聳聳肩,毫不在意地擺手:“喝是喝不了,那就聊聊?”
玄奘點頭:“檀越有心,貧僧自當奉陪。”
於是,一場即興而起的清談便就此展開。
這天禪房內,窗外竹影斑駁,屋內茶香氤氳。
一邊是權臣之後、世家子弟、深諳人情算計的李北玄。
一邊是出家大德、佛門高徒、行腳萬裡的玄奘法師。
兩人席地而坐,談從古今到人性,從國家到宗教,從吐蕃的部族結構到西域的民間信仰,從民間的迷信行為,到婆羅門教的火葬儀軌……
不知不覺,就聊了整整一天。
等到李北玄走出禪房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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