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陸續退去之後,贏世民揉了揉眉心,回到了寢宮。
然而,他剛在軟榻上歪下,常塗便又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臉上帶著幾分遲疑,低聲道:“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見。”
太子?
贏世民聞言,挑了挑眉。
看向常塗,不耐煩的問道:“他怎麼又來了?朕不是早下令讓他搬出東宮了嗎?他怎麼還沒搬?”
聽到這話,常塗的腰彎得更低了些,聲音也更輕:“回陛下,太子殿下在東宮居住多年,一應器物、屬官、文書浩繁,要搬遷確實非一日之功。”
“許是……許是還在清點收拾,故而尚未完全遷出。”
“……嗬。”
贏世民頓時冷笑一聲,眼裡閃過深深地厭惡和煩躁。
譏諷道:“還沒搬完?這都一個月了。便是螞蟻搬家,也該搬完了吧?!”
常塗倒是好心,還替贏高明找了個借口。
但贏世民哪裡不知?
贏高明分明是在跟他磨洋工,是想賴著不走!
他對這個長子早已失望透頂。
而這次將其逐出東宮,既是對贏高明的懲戒,也是為日後廢太子做鋪墊。
沒想到這逆子竟如此不識趣,還妄想拖延。
想到這裡,贏世民心中那點因處置了贏高惲而產生的鬱氣,儘數轉為了對贏高明的不耐與厭棄。
他懶得再見那張令他心煩的臉,更不想再聽任何無用的辯解或求情。
於是,他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去告訴他,朕乏了,不見。”
“再傳朕的口諭。”
“限他一月……不,一旬之內,必須給朕搬出東宮,清空交割。若逾期不至,朕便派人去幫他搬!”
“……喏。”
常塗心頭一凜,不敢再多言半句,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而此時,殿外。
贏高明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他今日來,一是想試探一下父皇對齊州之事的最終態度,二是想再找個借口,拖延搬遷東宮的時間。
然而,當常塗出來,並未宣他進去,而是麵無表情,一字不差地轉述了贏世民的口諭時,贏高明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得乾乾淨淨。
“一旬……父皇……父皇竟如此不容情麵?”
贏高明的聲音發顫,難以置信地看著常塗。
但常塗隻是垂著眼簾,公事公辦地道:“殿下,陛下的意思,老奴已經傳到了。陛下聖體欠安,需要靜養,殿下還是……早做準備吧。”
聽到這話,贏高明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冰冷。
半晌後。
贏高明終於回過神來。
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對著殿門方向僵硬地行了一禮,聲音乾澀:“兒臣……領旨。謝父皇……體恤。”
說罷,便失魂落魄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回到那座依舊富麗堂皇、卻即將不再屬於他的東宮。
而等到殿門關閉後,贏高明臉上的最後一絲強裝出的鎮定,也徹底瓦解。
“一旬……一旬!”
“贏世民!你竟如此逼我!絲毫不念父子之情!毫不顧全皇家體麵!”
“古今上下千年……可有被君父勒令遷出東宮的太子?!”
“沒有!一個都沒有!”
“我贏高明……竟要成為這千古第一人!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此時,贏高明的眼中充滿了血絲,和一種近乎癲狂的絕望。
他簡直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