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雙生古鏡·時空回響
暴雨砸在“聚珍閣”的琉璃瓦上,像無數隻急於叩門的手。我握著放大鏡的指尖懸在展櫃玻璃上方,青銅鏡表麵的冰裂紋裡,隱約浮動著一絲暗紅,如同凝固千年的血跡。額角的天眼紋突然發燙,那是上周鑒定明代血玉時留下的反噬痕跡,此刻正隨著心跳突突作痛。
“老板,監控室傳來奇怪的畫麵。”助理小周的聲音帶著顫音,他懷裡抱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跳動著雪花般的噪點,“您看昨晚三點十七分……”
畫麵切換成黑白監控錄像。空無一人的展廳裡,我昨天剛從三星堆考古基地借來的青銅鏡突然發出嗡鳴。鏡麵先是泛起細密的水霧,接著竟緩緩旋轉起來,青銅質地的鏡鈕在玻璃上刻出一行甲骨文——子時勿近。
我瞳孔驟縮。放大鏡“當啷”墜地,在寂靜的展廳裡激起回音。這麵陰燧鏡是三星堆新出土的文物,鏡背蟠螭紋環繞的圓心處,赫然有個與我掌心吻合的指紋凹槽。更詭異的是,鏡緣刻著的“陰燧”二字,與祖父臨終前塞給我的青銅殘片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叮——”
手機在展櫃上震動起來,屏幕跳出一條推送:香港蘇富比今晚八點直播“鏡鑒乾坤”專場,壓軸拍品為商代青銅陽燧鏡。我點開直播預告頁麵,心臟猛地撞擊肋骨——屏幕裡的古鏡與我麵前的陰燧鏡如出一轍,連鏡鈕處缺了一角的蟠螭紋都分毫不差。
“不可能……”小周湊近屏幕,“三星堆出土的陰燧鏡隻有一麵,這陽燧鏡難道是……”
“雙生鏡。”我低聲道,喉間泛起鐵鏽味。祖父的筆記在腦海中浮現:“陰陽燧鏡,乃古蜀大祭司溝通天地之物,陰鏡照魂,陽鏡通神,合則開璿璣之門。”畫麵突然跳轉,直播鏡頭掃過陽燧鏡鏡麵,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鏡中清晰映出了我此刻的臉,仿佛兩個時空正在暴雨中悄然重疊。
二
子時三刻,雷聲如戰鼓般滾過天際。
我獨自坐在展廳中央,陰燧鏡平放在檀木桌上,鏡麵朝上。窗外的雨光將整個房間浸成青灰色,鏡中倒映的天花板裂紋宛如蛛網,正隨著閃電的節奏微微震顫。牆上的老式掛鐘敲了十二下,青銅鏡突然發出蜂鳴,鏡鈕處的指紋凹槽滲出微光,如同一扇等待開啟的門。
“吳大師,久仰了。”
沙啞的聲音從鏡麵傳來,仿佛來自深潭底部。陽燧鏡的鏡麵在畫麵中展開,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出現在雙鏡之間的虛空中。他指尖敲了敲鏡麵,陽燧鏡中竟滲出暗紅液體,在鏡麵上蜿蜒成“z”字形——正是拍賣會上神秘買家的代號。
“z先生。”我按住狂跳的心臟,天眼紋在額角灼燒,“你用雙生鏡打開時空連接,就為了和我玩鑒寶遊戲?”
“遊戲?不,這是賭局。”z先生抬手揭開身邊的紅布,八件古董虛影浮現在兩鏡之間:“戰國錯金戈、漢代鎏金獸、唐三彩駱駝……每盞茶時間辨一件,錯一件,就碎一麵鏡。”他的聲音突然壓低,“賭注是……你這條能看見古董前世的命。”
我目光掃過第一件虛影——戰國錯金戈。左右兩屏同時浮現戈的特寫:左屏戈身刻“邯郫工師”,右屏刻“邯鄲工師”。天眼緩緩開啟,左眼傳來熟悉的冰涼感,視野中泛起淡金色光暈。
左屏的戈突然“活”了過來。我看見長平戰場的硝煙中,一位趙國工匠正用刻刀在戈身刻字,他袖口繡著“邯郫”二字的布標。右屏場景急轉,現代仿造車間的電弧光裡,一名工人照著手機圖片臨摹銘文,屏幕上明晃晃顯示著“邯鄲工師”的百度百科。
“左真右假。”我拿起桌上的茶盞,盞中茶水已涼透,“‘邯郫’是趙國舊稱,秦統一六國後推行郡縣製,才將‘邯郫’改為‘邯鄲’。右屏用了後世地名,是典型的現代仿品。”
z先生沉默片刻,陽燧鏡中滲出的血突然凝結成戈形,轟然碎裂。右屏的錯金戈虛影化作光點消散,左屏的戈則發出清越的鳴響,仿佛在為真跡正名。
三
第二件古董是漢代鎏金獸。雙鏡映出的獸首造型幾乎identica,唯一區彆在於眼睛——左屏是琥珀,右屏是琉璃。
天眼再次開啟,這次左眼傳來刺痛。左屏的鎏金獸突然“動”了,我看見漢景帝陵的盜洞中,一支火把照亮墓室,盜墓者的手正握住獸首,琥珀眼在火光中折射出“安陵”二字——那是漢景帝的陵墓名。右屏場景切換至義烏小商品市場,流水線工人正將琉璃珠嵌入獸首眼眶,旁邊堆放著印有“漢代風格工藝品”的紙箱。
“左真右假。”我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漢代琉璃稱為‘流離’,工藝粗糙且產量極低,主要用於裝飾車馬。皇室器物多用琥珀、瑪瑙,這是《西京雜記》裡明確記載的。”
z先生的麵具出現裂紋,陽燧鏡中滲出的血化作鎏金獸形狀,發出不甘的嘶吼。右屏的鎏金獸轟然崩塌,左屏的獸首卻溫順地伏在鏡麵上,琥珀眼閃過一絲微光,仿佛在向鑒寶人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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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聰明,吳景明。”z先生的聲音裡帶著殺意,“但接下來這件……你敢賭嗎?”
第三件古董虛影浮現——唐三彩駱駝。雙鏡中的駱駝均馱著波斯商隊俑,唯一不同的是姿態:左屏駱駝昂首嘶鳴,右屏駱駝垂首靜立。
天眼剛觸及左屏,我的心臟突然劇痛。鏡中竟浮現出祖父的臉!他渾身是血,正被青銅鏡貫穿胸口,鮮血滴在駱駝蹄下,凝成“勿信”二字。右屏畫麵卻異常清晰:駱駝背上的胡商正在調試數碼相機,俑底隱約可見“adein洛陽”的刻痕。
冷汗浸透襯衫,祖父臨終前的場景在腦海中回放:他攥著我的手,將青銅殘片塞進我掌心,血沫從嘴角溢出:“記住……陰燧鏡照魂……陽燧鏡攝魄……”
“怎麼?不敢選了?”z先生的麵具又裂開一道縫,露出下巴處的青銅鏽跡,“你祖父用命護著的陰燧鏡,現在卻告訴你眼前的是假貨?”
我死死盯著左屏的駱駝,突然想起唐代喪葬製度——高宗李治駕崩後,朝廷頒布《喪葬令》,明確規定明器“需作哀戚之狀,不得刻鏤陳設珍寶”。昂首嘶鳴的駱駝俑充滿生機,顯然違背了盛唐時期“事死如事生”的莊重禮製,隻有現代人才會想當然地認為“昂首”代表“氣象萬千”。
“右真左假。”我拍桌而起,天眼紋在額角爆發出強光,“左屏是用我祖父的記憶偽造的陷阱!唐三彩駱駝從無昂首造型,你以為用親人的幻象就能動搖我?”
陽燧鏡中血浪滔天,右屏的唐三彩轟然炸裂,碎片中竟露出半張人臉——那是失蹤三年的師兄張恪!
“你……你早就死在陝西唐墓裡了!”我踉蹌後退,陰燧鏡突然嵌入掌心,天眼紋與鏡紋完全重合,一股熱流順著手臂衝向心臟。
張恪渾身滲出青銅鏽,獰笑著舉起陽燧鏡:“我們都活在鏡中啊,小師弟……你看這是什麼?”
四
雙鏡合一的瞬間,展廳天花板裂開一道時空縫隙。
無數古董虛影如銀河倒懸般傾瀉而入:商周青銅鼎懸浮在半空,鼎中熱氣蒸騰,仿佛還盛著千年未冷的羹湯;明清官窯瓷器漂浮如星,釉色在閃電中變幻出虹彩;最深處,隱約可見三星堆青銅神樹的樹冠,九隻神鳥振翅欲飛。
“景明!用天眼鎮住陰燧鏡!”祖父的聲音從裂縫中傳來,帶著風雪般的蒼涼,“張恪想借雙鏡打開古董亡靈世界,讓那些被贗品掩蓋的冤魂重回現世!”
張恪的臉已經完全變成青銅質地,他張開雙臂,陰燧鏡與陽燧鏡的碎片在他身後聚合成巨大的鏡麵:“看看吧,這才是鑒寶的終極真相!所有被誤判的古董都在鏡中哀嚎,而你祖父就是第一個犧牲品——”
我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滴在陰燧鏡上。天眼爆發出刺目金光,鏡中浮現出曆代鑒寶人的虛影:有穿著漢服的青銅器鑒定師,有戴著瓜皮帽的瓷器專家,還有現代考古隊裡戴著護目鏡的年輕人。他們的手疊在一起,共同按住試圖爬入現世的張恪。
“以天眼為憑,以心為秤!”我怒吼著將陰燧鏡舉過頭頂,“陰燧照魂,陽燧通神,雙鏡既碎,萬邪莫侵!”
晨光刺破雨幕的瞬間,雙鏡碎成齏粉。張恪發出尖利的慘叫,化作萬千青銅碎屑,被晨風卷著消失在門縫裡。唯有我掌心多了枚古鏡殘片,上麵新刻了一行小字:待來世,再論鑒寶。
尾聲
三天後,“聚珍閣”重新開業。
小周捧著修複好的展櫃玻璃,忽然指著地上的碎片驚呼:“老板,這是什麼?”
那是半塊血色玉佩,上麵的詛咒紋路竟與我額角的天眼紋完美契合。我剛要伸手去撿,玉佩突然化作齏粉,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歎息。
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發來一條短信:“吳大師,倫敦佳士得正在拍賣一麵‘透光鏡’,鏡中映著你曾祖父的臉哦~”
我望著窗外晴朗的天空,掌心的古鏡殘片微微發燙。遠處,三星堆考古基地的方向傳來隱約的青銅鐘鳴,仿佛在為下一場鑒寶傳奇敲響前奏。
第八百六十三章鏡墟詭域·天眼灼魂
暴雨後的陽光刺破雲層,在“聚珍閣”的青銅門環上折射出細碎金光。我盯著掌心的陰燧鏡殘片,昨夜雙鏡碎裂時嵌入皮膚的青銅碎屑,此刻正沿著掌紋蔓延成蛛網般的紋路。額角的天眼紋突突跳動,仿佛有一團火在顱骨裡燃燒,要將整個世界灼穿。
“老板,三星堆考古隊發來緊急視頻!”小周舉著平板電腦衝進展廳,屏幕上的畫麵劇烈晃動,“他們說神樹遺址的青銅鏡碎渣……自己拚出了圖案!”
畫麵切換至考古現場。潮濕的泥土中,陰燧鏡與陽燧鏡的碎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最終拚成一個直徑兩米的蟠螭紋圖案。圖案中心凹陷,露出半塊刻有甲骨文的青銅板,板上文字與祖父臨終前塞給我的殘片完全吻合。
我猛地起身,殘片在指尖發出蜂鳴。祖父筆記裡的潦草字跡突然在腦海中炸開:“鏡碎則墟開,魂歸則門啟,天眼者,當以血為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