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龍吟,仿佛一道貫穿天地的敕令,將糾錯官那足以抹除一切的威壓,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被禁錮在半空的阿魯迪巴,像一塊巨石般轟然墜地,砸得地麵一顫。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混著塵土,從他那張憨厚的臉上不斷滑落。
他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左肩,那片觸目驚心的紅褐色鏽跡,已經停止了蔓延,但被腐朽的部分,卻再也無法恢複,像一塊醜陋的傷疤,烙印在神聖的黃金之上。
瞬軟軟地癱倒在地,星雲鎖鏈無力地散落身旁,發出“叮當”的輕響。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剛才那種被更高維度規則碾壓的感覺,幾乎要將他的精神徹底撕碎。
而米羅,那個剛剛準備燃儘自己一切的男人,渾身的力量如同退潮般散去,極致的空虛與反噬,讓他再次噴出一口鮮血。他單膝跪地,用手指撐著地麵,才勉強沒有倒下。
整個世界,死寂得隻剩下三人的喘息聲。
那股令人絕望的壓力,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像潮水般退到了一個微妙的界限之外,懸而不發。
夜空中,那個名為“糾錯官”的男人,第一次,將目光從他們這三隻“蟲子”身上,完全移開。他饒有興致地望向東方,望向那座在夜幕下如巨獸般蟄伏的帝都鹹陽。
“真有意思。”
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種發現新玩具般的愉悅。
“一個原始的、未被格式化的世界,其‘天命’本該是混沌無序的聚合體,竟然能凝練出如此清晰的、帶有攻擊性的意誌。”
他收回目光,重新低頭,俯視著下方三個狼狽不堪的身影。
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上,終於勾起了一抹真實的、不加掩飾的笑容。
“看來,你們的死刑,被延期了。”
這話語裡,沒有半分仁慈,隻有一種棋手發現棋盤上出現意外變數後的興致盎然。
“你們應該感謝你們的王。”糾錯官的聲音,悠悠地飄了下來,“他用一聲毫無意義的咆哮,為你們爭取到了一點苟延殘喘的時間,也為我……帶來了些許樂趣。”
“樂趣?”
米羅撐著地麵,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擦去嘴角的血跡,抬起頭,那雙湛藍色的眼眸裡,熄滅的火焰,正被一種更深沉、更瘋狂的墨色所取代。
“你把這……叫做樂趣?”
他笑了,笑聲嘶啞,像破舊的風箱。
“高高在上的東西,你是不是覺得,把彆人踩在腳下,看著彆人掙紮,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糾錯官歪了歪頭,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米羅的問題。
“不。”他平靜地回答,“蟲子的掙紮本身,毫無意義。”
“但一隻蟲子,竟然能引動整個巢穴的反擊,這,就很有趣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點了點米羅。
“尤其是你,天蠍座的米羅,你的數據模型最不穩定,卻也最能……激起漣“漪。”
“去你媽的數據模型!”米羅終於忍無可忍,破口大罵,“老子告訴你,今天你弄不死我,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這張臉,撕下來,塞進你的屁股裡!”
這番粗鄙至極的叫罵,卻沒能讓糾錯官有半分動容。
他甚至還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
“我記下了。蟲子的嘶吼,總是乏味的工作中,不錯的調劑品。”
他不再看米羅,目光掃過阿魯迪巴和瞬。
“好了,熱身結束。真正的遊戲,要開始了。”
他轉過身,麵向鹹陽的方向,仿佛在與一個看不見的對手對弈。
“既然這個世界的‘天命’,選擇不惜耗費本源,也要保下你們這三個微不足道的變量……那我就陪它玩玩。”
“我會讓它親眼看著,它是如何……一步一步,輸掉一切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糾錯官的身影,便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了夜空中。
那股懸在頭頂的無形壓力,也隨之煙消雲散。
世界,終於恢複了它本來的樣子。
夜風重新吹拂,帶著劫後餘生的涼意。
“呼……呼……”
阿魯迪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自己肩上那塊醜陋的鏽跡,眼神裡滿是心疼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