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獻此時卻站起身來,趨步近到阿那瓌坐前,袖中取出一卷羊皮,雙手徐徐展開:“若以此獻可汗,可汗又是否願意成全?”
阿那瓌原本慵懶斜倚,可見卷中蜿蜒的山川城塹,驟然傾身上前,雙目精光暴漲。
“這......”
燕子獻驟然收攏手中卷軸:“可汗!”
“沒想到高澄竟願以魏境輿圖換一婦人!”
“非也,這是在下親手繪製,當初高王留我在晉陽,正因我進獻了關中輿圖,如今全境之圖雖隻是初成,但若可汗想經略中原,已然堪用!”
阿那瓌笑道:“燕先生倒是妙人,但孤大可以殺你奪圖,或留你在柔然坐客,等你繪儘天下輿圖,你且說說,為何本汗非要放你離去不可?”
燕子獻此時已經退回席間,還不待阿那瓌說完,倏然抬手將案上烈酒潑向皮卷。火折一閃,烈焰驟起!
阿那瓌拍扶而起:“攔住他!”侍衛剛撲上前,那輿圖已在火中蜷曲成灰。
“因為此圖可毀,縱使可汗要留我在柔然,燕某也斷不能憑著記憶複現此圖!”
此時抬眸視向阿那瓌:“若可汗能讓在下帶著郡君安然歸境,屆時燕某自可奉上。”
阿那瓌突然仰天大笑:
“哈!好個燕先生!你們中原人素來狡猾,就說那秦姝,不也諾言留在柔然,現在還不是想方設法逃跑?”
“若本汗今日當真放了你們,你轉頭食言不送輿圖,又當如何?本汗可不是任人戲耍的呆雁!”
燕子獻嘴角微揚:“可汗若仍有疑慮,不妨遣一隊兵馬‘護送’我等歸境,圖就被燕某藏在邊境一處隱蔽之地,待您的心腹取得輿圖,再回王庭豈不兩全?”
“如此,可汗既可得圖,又不必擔憂燕某食言......不知這個法子,可還使得?”
阿那瓌嘴角亦斜出一笑:“孤雖沒見過高澄,但卻不想當初那平平無奇的典簽竟也是奇才!”
說罷起身:“說起來,那郡君你是配得!”
“好,本汗答應你放人,不但如此,本汗還為你們補辦婚典,孤親自為你證婚,從此秦姝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此誠意可夠?”
阿那瓌隻想:燕子獻能以輿圖換秦姝,必是對秦姝用情至深。今日成全了他,非但綺娜少了一威脅,且高澄與燕子獻二人或能因一女子反目,到是一石二鳥之計。
燕子獻連忙雙手交疊深施一禮,語調誠懇有力:“謝可汗成全!可汗恩義,子獻沒齒難忘!”
心下暢然,隻道終於可以得到秦姝,縱使知曉歸魏後她終將回到高澄枕邊,但若能以夫妻之名與她這草原共度良宵,也覺無憾了!
秦姝腕間束繩被解一瞬,立刻撲至高思孝身前將他拖起,指尖輕輕帶起他破碎的衣袍,觸目所及皆是猙獰傷痕、皮肉翻卷,膝頭更是可見白骨。
哽得聲音發顫:“思孝...思孝?是不是很疼?”
高思孝眼睫微顫,緩緩睜目,竟還扯出個笑來,唇間擠出嘶啞:“阿姝......你彆哭......”
試圖抬手,卻牽動傷口悶哼一聲,“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隨行親兵撲跪簇擁過來,死死攥住他的手指:“都督!”
高思孝喘息望向穹廬:“你們放心......待我......養好這身傷......定叫柔然人......血債血償!”
“哼——”登注一旁冷笑。
“郡君,還不快入帳,可汗還等著你呢?你就不好奇晉陽來的使者,又能不能帶你回去?”
“阿姝,你去吧......皮肉傷,奈何不了我!”
秦姝將高思孝小心托付給親兵,手背拭過眼角,起身就往帳中急奔。
“可汗,求您開恩放過他們!我願意留下,再也......”
話音未落,忽見燕子獻疾步近前,麵露驚愕:“燕子獻......”
阿那瓌縱聲長笑:“秦姝,縱使本汗想留你,但你夫君千裡而來,孤也不好繼續強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