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隱在巷燈後,眼見一隊侍衛魚貫穿過大門,幾乎整個宮巷的火把如亮潮湧入院內,高澄才踩著石階拾級而上,從容跨入宮門。
她才從腰間解下飛虎爪,腕勁一抖,用力拉扯幾番確認咬實,身形如燕般掠牆而上。
隨即弓著背脊貼牆徐行,待綺娜宮院儘收眼底時,整個人緩緩貼著牆頭蟄伏,隱成一道暗影。
高澄落座到胡床上,接過侍衛遞來薑蜜湯抿過一口,待暖意漫過咽喉後,右手一擺。
眾親衛如旋即散開,分撲各廂房耳室,唯獨未闖綺娜所在的正殿。
須臾,院中便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與壓抑的抽泣。
一眾仆役被押解出各房,加之先前的柔然奴,漆壓壓跪撲得一地。
瞧著高澄這副睥睨眾生的姿態,秦姝心底越發心緊難受。
忽聽‘嗖’一聲銳響,一支羽箭自綺娜房中破窗而出,緊隨而至是更多羽箭。
秦姝心頭一顫擔憂高澄安危,未及反應,兩側親衛旋即用木盾在高澄身前築起盾牆防護。
“公主何時也學會這般放暗箭的卑劣手段,想來今夜飛頭蠻之事也跟你脫不了乾係,除了你那忠心耿耿的奴婢木韓曄,能在宮內飛簷走壁、裝神弄鬼,我也實在想不出彆人?
還是你們柔然人中,隱藏了什麼細作在晉陽宮裡?”
“說來你我之間的恩怨,又何故牽連我兒?公主就不怕我一個不高興,也容不得你的骨肉?”
說罷,高澄振袖而起,信步踏入跪伏的人群之中,隨意拎起一柔然老奴的後領。
“看來還是先前送公主的禮物,沒討得公主歡心,若再不出來說個清楚,本將軍不介意再送一些。”
老奴掙紮的想往房門衝去,卻掙脫不出高澄以及一眾侍衛的束縛,隻能用柔然語嘶聲哭喊:
“公主,您就救救老奴吧,老奴自您繈褓時便在金帳伺候,這雙老手還捧過您孩提時的羊乳羹......公主......”
殿門轟然洞開,綺娜逆光立在門口。
緩步跨過門欄,左手護著隆起的腹部,右手挽一張角弓,並提著一包裹沉甸甸地墜著,箭囊斜負身後。
木韓曄緊貼在她身後半步,緊緊握著彎刀,做出迎戰之勢。
“高澄。”綺娜的聲音寒如淬冰:“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已然如死人,還能怕什麼?嗬,你殺他們是威脅不了我的......”
綺娜一邊說著,一邊撐著肚子緩緩蹲身,將手中包裹頓立在地上,布襟散開,露出趙北秋凍得泛青的頭顱覆著薄霜,雙目半闔,仿佛隻是沉睡。
“也好,今夜就讓北秋看著他仇人,是怎麼死在我手裡!”
秦姝瞳孔驟縮,淚水奪眶而出,那真的是北秋,北秋真的已經死了?!
此時此刻心底痛到了極點,是差她最後一眼的目送嗎?明明當初那批人都隨著自己走了,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他本該平安無事的啊?
而殺了北秋的人,偏偏又是高澄。
五指深深嵌入瓦片之間,此刻既恨高澄,更恨自己。
高澄盯著綺娜決絕的眼神,脊背陡然竄上一股寒意,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你就不怕死......”
話音未落,綺娜迅速張起弓箭,一聲破空銳響,箭矢直取高澄咽喉。
高澄猛地拽過身前的柔然奴擋箭,箭鏃‘噗’地沒入那人血肉,後傾身子使得高澄無力抓穩。
一眾護衛有簇擁上前護衛高澄:“保護大將軍!”
舍樂急揮長刀劈砍綺娜接二連三的箭矢攻擊。
有的護衛開始衝上去襲擊綺娜:“拿下刺客!”
木韓曄猛然拔刀出鞘,旋即與衝上前的侍衛對拚起來,不過幾招,最前兩人喉間瞬時鮮血噴濺,踉蹌栽倒。
院子瞬間亂作一團,仆役們哭喊著四散奔逃,卻被守院護衛揮刀砍翻。
趁亂之際,秦姝躍下宮牆,飄入戰局直衝著高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