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凝視著前線傳回的首戰失利戰報,眉宇凝重。
“為何對上西人,就會失利?”他不由得喃喃自語。
轉身取過案頭積塵的玉壁城諜報。
指尖摩挲著絹帛上韋孝寬布防的墨跡,想起父親敗歸的憤恨,玉壁城下那數萬精銳早該化作骸骨了吧?
“玉壁之敗,表麵折在韋孝寬之手,實則敗於王思政的運籌帷幄。此人不除實乃我心腹大患。”
原擬速取潁川的謀劃,如今看來恐怕難以如願。
長圍的策略雖軍資,但想當前國力尚可支撐。
思及玉壁前車之鑒,父親當年正是敗在急於求成。
於是提筆批複高嶽的奏請,又特意朱砂添注:
“卿以督軍為要,圍城諸事悉與紹宗定策,計取為上。”
殿門開啟,高澄抬眸望去,晚膳是一麵生的膳童送入。
順口問道:“為何不是蘭京來?”
“他……蘭公子手上受了傷,不能前來奉膳!”
“傷得如何?”
高澄脫口而出,隨即眉頭一皺,似覺不妥,無論如何他不過膳奴,何須自己親問?
奈何話已出口,隻得冷著臉等答。
“回大將軍,是與廚役爭執時被沸水所傷,這兩日恐難侍奉膳食了。”膳童伏首應道。
高澄顯得有些詫異,若非招惹,蘭京待人一般恭謹有禮,不似會與人爭執。
目光已轉向案上文書,不再看他:“好了,擱下膳食,退下吧。”
待膳童退出後,高澄隨即喚道:“寶業。”
“大將軍有何吩咐?”
“去膳房查問清楚,蘭京因何事與人爭執。”
“諾!”韓寶業正要退出。
“慢著——”高澄忽又開口:“取些上好的燙傷膏藥,送去給他。”
韓寶業聞言微怔,抬眼偷覷高澄一眼。
“是,大將軍!”
蘭京獨坐於席間,指節摩挲著冰涼的膏藥瓷瓶,左手疼得鑽心,卻並沒有為自己上藥。
暮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遊移,映得他神色晦明不定。
這些時日與高澄相處,愈覺此人如霧裡看花。
看似不恭,可批閱文書總是夜深闌靜,且素來雷厲風行;
能恣意張揚的縱馬遊獵,撫琴對弈時也自有一派弘雅風度。
似是浪蕩不羈,偏對秦姝用情至深。
“倘若沒有這身份之彆,立場相對......”
縱使肌膚相親時,沉醉的卻從來隻有自己,那人眼底始終清明。
想到此,蘭京手指驟然收力,裂聲冷笑:“沒有如果,不可為癡人......父親,是兒不孝,兒一定會南歸。”
盛樂城正是牛羊市最熱鬨的時節,已是暮色時分,販夫走卒仍吆喝著。
新生的羊羔犢牛被拴在木樁上咩咩叫著。
驛站東側,柔然使團的駝馬停了下來。
禿突佳勒住韁繩,粗聲喝道:“天就快黑了,明日再啟程!”。
抬眼正對上堵路的羊羔販子,還偷眼打量著自己,旋即橫眉怒目:“瞧什麼瞧,還不給老子讓開路。”
那販子被嚇得一個激靈,慌忙驅趕著牲畜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