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韓曄神色凝重地接過包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高長恭身上。
看著小臉上緊抿著雙唇,蹙皺著眉,眼中透著對母親這番決絕話語的委屈與不解。
“姐姐。”高長恭突然開口,聲音輕極了:“能不能告訴我阿爺,四郎......很想他。”
木韓曄心頭一顫,這話像塊燒紅的炭,燙得她接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無法將這話,傳給那個她既恨又懼的人,拎著包裹,頭也不回地掀簾離開了。
秦姝望著晃動的帳簾,垂頭看著長恭,心底五味雜陳,很多話她無法去對一個孩子解釋。
她緩緩蹲下身,輕聲說道:
“長恭,你還小,阿娘不知該......”
“阿娘,我有腳,我也會長大。”小長恭打斷她的話。
“我是想阿爺,可我也不會讓阿娘一個人。”
秦姝再也抑製不住,將兒子緊緊摟入懷中,他越是懂事,她越是心疼,但她不悔。
柔然使者抵達晉陽時,高澄示意身側乳母將綺娜所生的女兒抱至禿突佳與汗拔姻姬麵前。
自己垂眸,一臉哀傷的凝著這個嬰孩兒,也是他第一次仔細端詳這個孩子。
那嬰孩兒眉目清秀,可他想起的卻不是綺娜,反倒浮現出趙北秋立秦姝身側時的淺笑。
“吐豆發當年護送公主遠嫁來此,彼時紅妝千裡,如今再見卻是......”說著袖口拭下眼淚。
“公主生前常望雲思鄉,澄深信,公主的芳魂也必是化作了天雲,特為此孩子取名雲柔,以雲寄哀思,以柔表誠敬。
也惟願公主在天之靈得慰,更祈兩國情誼長存。”
木韓曄冷眼斜睨著高澄,心中暗恨,她待公主是何等殘忍,如今人死了,還要借著她的孩子作戲。
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汗拔姻姬接過嬰孩,將嬰兒舉至額前,用柔然禮輕觸她眉心:“上天帶走了明珠,又還來露珠。”
轉而對高澄微微頷首:“高大將軍且安心,草原的晨露,自當與魏室的明月同輝。”
高澄聞言舒了一口氣,無意瞥見木韓曄,眸光又迅速躲開,正禮迎著使隊登車入城。
阿那瓌因高澄的書信中對綺娜種種思鄉之情闡述,不由因自己的逼婚而引出對綺娜種種內疚。
無論對與錯,兩個權勢既有了共同的血脈骨肉,派出使者時也特意囑咐,儘禮周全。
柔然人除了哀思,始終表現得平和,高澄的心虛也全然消散了。
北方不必多慮,就該專心收複潁川,於是召了崔昂入並州,對潁川行長圍之策的軍用度支進行詳細議定。
“十萬大軍,兵卒民夫糧秣日耗三千五百石,戰馬日粟耗萬石、草料萬束,加上箭矢、甲胄等輜重修補供給,運輸途中折損消耗,日費千金絕非虛言。”
崔昂抬頭看了高澄一眼,台階上的人眼底已經隱隱不悅。
“如此軍資,對於國庫來說兩三個月無憂,若是半年精打細算下尚可周旋,隻怕這圍城之戰若是一年以上,便是內虛於家了。”
高澄站起身,走下台階,淡淡道:“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就像當初流民擴戶、沂海之地煮鹽。我要的不是你告訴我有多難,而是告訴我,如何解決。”
他信任的陳元康更精於軍謀,此刻也給不出他要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