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侯景已誅中領軍朱異、少府卿徐驎、太子右衛率陸驗、製局監周石珍為名於壽陽起兵。
部將宋子仙已攻陷木柵,生擒戍主!侯景狼子野心,其反心已如明火。
河南之禍恐重演於國境,若待其羽翼豐滿,蹂躪江淮,則社稷危矣。兒臣自請督軍以討景,伏乞陛下恩準,遲則生變!”
蕭綸笏板未收,蕭正德也立刻出列:“臣亦願親率銳旅為陛下摧此狂寇,梟侯景之首懸於朱雀桁!”
打的算盤是臨陣倒戈,速速去與侯景彙合。
從侯景領著八百人入梁國,蕭衍一度對他縱容,其實也是骨子裡對他的輕視。
此時笑道:“就憑侯景些許人馬,能為何事?朕就是折根木杖也足以鞭撻此獠。”
隨即斂容下旨:“中書舍人擬詔,能斬侯景者,封三千戶公,除州刺史!”
“另敕詔,命合州刺史鄱陽王為南道都督,北徐州封山侯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通直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成犄角之勢,以遏侯景!”
“六真啊!”
“兒臣在!”
“朕就以汝持節,總督各路大軍,討逆平叛!”
“兒臣領旨。”
蕭正德正自低頭擰眉,又聽蕭衍喚道:“至於公和你,就留在京師,鎮守朱雀航吧。”
蕭正德嘴角微揚:“臣……遵旨。”
朝廷上蕭衍雖維持著一個帝王對侯景的輕視,但想到侯景在河南,高澄用了一年時間才將他趕到自己的地盤上。
蕭綸出征前,還是囑咐他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
蕭正德處京師,對於蕭衍的每一步計劃都細細彙報侯景,同時以運送蘆葦為由,對侯景暗送輜重。
醫士為蘭京換好最後一貼傷藥,又將繃帶細細纏緊。
“先生,我這傷還要多久才能下地行走?”
“那獸夾力傷及腳踝筋骨。至少需百日靜養,您這才將養了半個多月,千萬急躁不得。”
蘭京望著自己動彈不得的傷腿,不由蹙緊長歎。
原望著早些歸國,誰料如今困住了腳步。
這些時日全賴那癡兒照料生計,想起其間種種,心中百味雜陳,說不儘的悵然。
望著劉和憨笑著端來那碗焦黑的粟米粥,蘭京喉結微動,伸手接過陶碗,卻半晌不能送入口中。
他之所以精於廚藝,全因當年母親脾胃虛弱。自少年時起,他就日日琢磨該烹製怎樣的膳食,才能讓母親多進一口。
其實他自己也落下了與母親同樣的頑疾。
在高澄身邊雖名為奴仆,可除卻身份低微,飲食起居與舊日時並無二致。
這些天連日吞咽這些粗糲之食,胃更是陣陣絞痛,再難承受。
糧食對於普通人來說本就珍貴,更何況這癡兒是獨自過活,蘭京最終端起碗,一口一口送食入口。
劉和見他用完粥,憨笑著伸手要接碗,剛轉過身,卻被蘭京輕聲喚住。
“劉和,”
蘭京目光沉靜,他也糾結了好久,最終說道:
“不如隨我走吧,往後隻要我蘭京有一口吃的,便絕不會短了你的。不用再替人放牛度日?”
他頓了頓,聲音溫和幾分:“這些時日多謝你救了我性命。待我傷愈,我給你做好吃的,再替你尋一門親,為你娶個媳婦兒可好?”
一聽到媳婦兒這個詞,劉和臉上先是一亮,綻出喜色。
他也想得到媳婦兒就是會一直陪自己過日子的女人。
可一想到女人,鎮市上的女人見了他,都會跑得遠遠的,眼中光亮又黯了下去。
低下頭嘿嘿笑了兩聲,笑聲裡混著懵懂的渴望,還有畏縮茫然:“娶、娶媳婦兒?我……我也能娶媳婦兒?”
蘭京自嘲,自己何必要提女人?就似乎拿女人在誘騙他一樣。
“對,劉和心好,能娶到親的!”
劉和望著蘭京,俊秀的哥哥說話又溫和動聽,還許諾幫他成家,越想越是歡喜,搓著手連連點頭:
“嘿嘿……我跟蘭京哥哥走!”
蘭京沒料到他應得這般痛快,微微一怔,暗歎:“人心若是純粹,果真易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