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紅絲帶係住的時光
一、晨光裡的紅絲帶印記
立夏的晨光帶著點懶意,透過星湖小區的梧桐葉,在李淵家的窗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悅的粉色兔子鬨鐘剛響過第三遍,李淵已經係好了圍裙——是那條棗紅色的,邊緣磨出了細細的毛邊,蘇瑤總說“該換了”,他卻覺得“越舊越貼身”。
平底鍋在灶台上滋滋作響,雞蛋液順著鍋沿鋪開,很快凝成金黃的圓。李淵握著鍋鏟的手很穩,指尖的薄繭蹭過鍋沿,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像極了當年在靶場擦槍時的動靜,隻是那時的聲響裡帶著金屬的冷硬,現在裹著牛奶的甜香。
“爸,我的紅領巾找不到了!”李陽背著書包從臥室衝出來,校服領口空蕩蕩的,額前的碎發還沾著點睡出來的翹毛。他的手指在書包側袋裡胡亂翻著,帶出幾根纏在一起的紅絲帶——是李悅落在他包裡的,有紮頭發的、係鉛筆的,還有根特彆細的,是去年做手工剩下的。
李淵把煎好的雞蛋盛進盤子,用鍋鏟敲了敲李陽的書包:“上周不是讓你掛在門後掛鉤上嗎?”他轉身拉開玄關的抽屜,最上層放著個鐵皮盒,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孩子們的小物件:李陽掉了齒的乳牙、李悅的第一顆舞蹈之星獎牌,還有一團用紅絲帶捆著的紅領巾——是李陽昨天放學忘在鞋架上的。
“我就知道爸爸有備份!”李陽接過紅領巾,指尖不小心勾到了鐵皮盒裡的紅絲帶,帶出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蘇瑤紮著馬尾,穿著件白色連衣裙,手裡舉著根紅絲帶,站在部隊家屬院的槐樹下,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這是媽媽?”李陽舉著照片,鏡片後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她手裡的紅絲帶,跟我們現在用的好像!”
李淵的指尖在照片邊緣頓了頓,晨光落在蘇瑤的發梢,像鍍了層金邊。他記得這張照片的日子:是他休假回家的第三天,蘇瑤說要給他編個新的平安結,特意去鎮上買了最亮的紅絲帶,結果編到一半就被蜜蜂嚇得跳起來,絲帶纏在槐樹枝上,成了亂糟糟的一團。
“是你媽二十歲的時候。”他把照片放回鐵皮盒,紅絲帶輕輕蓋住照片上蘇瑤的笑臉,“她說紅絲帶要曬過太陽才靈,那天特意等了三個小時的陽光。”
廚房傳來蘇瑤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爺倆在翻什麼寶貝呢?陽陽的牛奶涼了,悅悅的煎蛋要焦了!”
李淵走進廚房時,正看見蘇瑤踮腳夠櫥櫃頂層的奶粉罐,睡衣的袖子滑下來,露出小臂上道淺淺的疤——是當年給他送慰問品時,被山路的荊棘劃的。那時他總說“太危險,彆來了”,她卻每次都笑著說“紅絲帶係著呢,摔不著”。
“我來吧。”他從她手裡接過奶粉罐,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她的手腕,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蘇瑤的耳尖紅了紅,轉身去看鍋裡的煎蛋,卻把糖當成鹽撒了進去,引來李悅從臥室探出腦袋:“媽媽,今天的蛋是甜的呀?”
早餐桌上的笑聲混著牛奶的熱氣,在晨光裡慢慢散開。李陽脖子上的紅領巾係得歪歪扭扭,李悅的小辮子上纏著根紅絲帶,和蘇瑤圍裙上的顏色幾乎一樣。李淵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老連長在他轉業時說的話:“你小子在戰場上能扛槍,回家得學會扛柴米油鹽,後者才是真本事。”
那時他不懂,覺得柴米油鹽哪有槍林彈雨難。直到此刻,看著蘇瑤為甜煎蛋吐舌頭的模樣,聽著李陽講學校的趣事,感受著李悅的小腳丫時不時蹭過他的小腿,才明白:能把平凡的日子過出甜味,才是最硬的鎧甲。
二、紅絲帶纏繞的作業本
端午前的雨淅淅瀝瀝,把星湖小學的操場澆得濕漉漉的。李淵站在教學樓的屋簷下,手裡捏著把格子傘——傘柄上纏著圈紅絲帶,是李悅上周纏的,說“這樣爸爸握傘就不滑了”。
三年級二)班的門開了,蘇瑤抱著摞作業本走出來,發梢沾著點雨珠,像落了層細鑽。她看見李淵時愣了愣,隨即笑著揮手:“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下午有會嗎?”
“跟王總換了時間。”李淵撐開傘,把大半個傘麵都傾向她,“剛路過文具店,買了點錯題本,陽陽說他的快用完了。”他晃了晃手裡的塑料袋,裡麵露出幾本帶紅絲帶裝訂的本子,是蘇瑤喜歡的那種“翻頁不硌手”的款式。
兩人並肩走在雨裡,傘下的空間很小,肩膀時不時會碰到一起。蘇瑤的作業本上沾著點粉筆灰,李淵的袖口還帶著淡淡的機油味——早上幫李陽修自行車鏈條蹭的。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地麵濺起小小的水花,像在為他們的腳步伴奏。
“陽陽的數學進步挺大,上次單元測驗考了九十二分。”蘇瑤翻著手裡的作業本,指尖在頁邊的紅絲帶標記上頓了頓,“就是粗心,應用題總忘寫單位,我給他畫了個小紅旗,說集齊十個換一次遊樂園。”
李淵想起昨晚李陽趴在書桌前的樣子:台燈的光打在他倔強的側臉上,鉛筆在草稿紙上劃了又劃,最後把作業本往他麵前一推,悶聲說“爸,這道題我還是不會”。他當時沒說話,隻是坐下來,用紅絲帶在草稿紙上畫了個簡易的線段圖,少年的眼睛瞬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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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悅的舞蹈班要彙報演出了。”蘇瑤的聲音軟乎乎的,像雨絲落在心尖上,“她非要穿那條紅紗裙,就是去年生日買的那條,說‘紅絲帶配紅裙子,最漂亮’。”
傘下的風帶著點涼意,李淵把傘又往她那邊挪了挪。他想起那條紅紗裙的樣子:裙擺上縫著層層疊疊的紅絲帶,轉起來像朵盛開的花。上次試穿時,李悅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問“爸爸,我像不像小仙女”,他摸著她的頭說“像,是我們家最漂亮的小仙女”。
路過小區的便利店時,蘇瑤突然停下腳步:“進去買袋紅糖吧,晚上煮點粽子,甜口的。”她走進店門時,發梢的雨珠滴落在門檻上,暈開個小小的圈,像極了當年在部隊家屬院,她給她遞槐花粥時,碗底留下的印記。
李淵跟在後麵,看著她在貨架前認真挑選的樣子:手指拂過不同牌子的紅糖,最後拿起袋包裝上印著紅絲帶圖案的,說“這個好,袋子能留著給悅悅裝發卡”。他突然覺得,所謂浪漫,不是玫瑰和燭光晚餐,是她記得他愛吃甜粽子,他記得她喜歡收集好看的包裝袋;不是驚天動地的誓言,是雨天裡傾向她的傘,是作業本上為對方畫的紅絲帶標記。
走出便利店時,雨小了些。蘇瑤把紅糖袋子塞進他手裡,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他的掌心,兩人像觸電似的縮回手,又在對視的瞬間笑出聲。傘下的紅絲帶隨著腳步輕輕晃,把他們的影子纏在了一起,像個解不開的結。
三、紅絲帶串起的星空
七夕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湖小區的草坪上擠滿了納涼的人。李淵鋪了塊格子布,上麵擺著蘇瑤切好的水果拚盤:西瓜被挖成了星星的形狀,葡萄用紅絲帶串成了小小的串,像掛在天邊的星子。
李陽正舉著天文望遠鏡,鏡片對準銀河的方向,嘴裡念念有詞:“蘇老師說,牛郎星和織女星之間有座鵲橋,其實是無數顆星星連起來的。”他的t恤領口彆著個紅絲帶做的小徽章,是李悅早上給他彆上的,說“這樣看星星會更清楚”。
李悅則纏著隔壁的朵朵,用紅絲帶在草坪上擺圖案:先是個歪歪扭扭的心形,後來又改成了小兔子,最後索性把所有絲帶都鋪開,說“這是星星的地毯,牛郎織女走在上麵不會腳疼”。
蘇瑤靠在李淵的肩膀上,手裡拿著顆葡萄,慢慢剝著皮。晚風帶著點青草的香氣,吹得她的長發蹭過他的脖頸,有點癢,又有點暖。“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看星星嗎?”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天上的星,“在部隊的山頭上,你說北鬥七星像把勺子,能舀起山裡的泉水。”
李淵當然記得。那天他剛完成一項任務,臉上還帶著硝煙的痕跡,蘇瑤提著個保溫桶來找他,裡麵裝著銀耳湯。兩人坐在山坡上,她給他喂湯,他給她指星星,直到露水打濕了褲腳,她才發現他的手臂在任務中受了傷,紅絲帶纏著的傷口滲出血跡,把她嚇得眼淚直流。
“後來你總說,紅絲帶能止血。”李淵拿起顆葡萄,喂到蘇瑤嘴邊,“每次我出任務,你都要在我背包裡塞幾根,說‘看見它就像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