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沒說話,隻是摸了摸內袋的全家福。照片裡的李陽比出發前高了些,李悅的門牙又長出半顆,蘇瑤的鬢角多了縷碎發,被風拂得貼在臉頰上——這些細微的變化,比任何戰術地圖都讓他覺得踏實。
運輸機降落時,地麵的熱浪撲麵而來。李淵看見停機坪上的蘇瑤,穿著那件米色風衣,手裡舉著個牌子,上麵是李陽寫的“歡迎爸爸回家”,李悅在旁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小人,舉著槍,槍口卻頂著顆糖。
他的腳步突然慢了。這個在槍林彈雨中從未退縮的男人,此刻卻在距離家人30米的地方,生出莫名的膽怯——怕自己身上的硝煙味驚擾了他們,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弄疼了孩子的臉蛋,怕……這一切隻是場夢。
蘇瑤突然衝過來,風衣在風裡展開像隻白鳥,撞進他懷裡時,李淵聞到了熟悉的薰衣草香。“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埋在他的作戰服裡,帶著哭腔,卻咬著他的衣領,“說好的,不許受傷。”
李淵的手懸在半空,不敢抱緊,怕作戰服上的泥汙弄臟她的風衣。“我沒事。”他的胡茬蹭過她的發頂,“就是想你做的麵了。”
五
菜市場的晨光比緬甸的雨溫柔。李淵推著購物車,蘇瑤牽著兩個孩子,李陽的物理獎狀貼在購物車把手上,李悅的小手攥著他的作戰靴鞋帶——這雙靴子剛被蘇瑤刷過,鞋底的沙礫被挑得乾乾淨淨,她說“蛇窩的泥,不能帶回家”。
“爸爸,要買點秋葵。”李陽指著菜攤,“老師說多吃秋葵,能長高高。”
李悅突然指著賣糖葫蘆的攤位,小手指點著紅色的糖衣:“要那個!像爸爸的軍功章!”
蘇瑤笑著捏捏女兒的臉蛋:“剛吃過早飯,不能吃糖。”她轉向李淵,眼神裡有狡黠,“但可以買兩根,晚上當‘慶功獎’。”
李淵的目光落在阿婆的秋葵攤前,阿婆正給個小姑娘稱秋葵,那姑娘的校服袖口卷著,露出和王小虎同款的紅繩。“阿婆,要最新鮮的。”他的聲音比在緬甸時柔和了八度。
回家的路上,李陽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的國旗敬禮。李淵站直身體,抬手回禮,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作戰服的褶皺裡還藏著叢林的氣息,卻被蘇瑤挽住胳膊的動作揉得柔軟。
“爸爸,你的槍呢?”李悅仰著頭,小辮子在風裡晃。
李淵彎腰抱起女兒,指了指菜籃裡的生薑:“爸爸現在的‘槍’,是這個。”他想起蘇瑤熬薑湯時說的,“最厲害的武器,是能讓家人暖和的東西。”
樓道裡飄著糖醋排骨的香味,是蘇瑤提前燉上的。李淵掏出鑰匙的手頓了頓,門把手上掛著個新的中國結,是李悅用紅繩編的,歪歪扭扭卻喜慶,穗子上還纏著顆糖紙——是他從緬甸帶回來的。
六
晚飯時的餐桌比平時熱鬨。王小虎坐在李陽旁邊,狼吞虎咽地吃著糖醋排骨,嘴角沾著醬汁,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他的妹妹坐在蘇瑤身邊,手裡捧著杯普洱茶,正是他寄的那餅,茶煙嫋嫋裡,她說:“哥,我考上軍校了,學的偵察係。”
李淵往蘇瑤碗裡夾了塊秋葵,指尖觸到她的手背——那裡有塊新的燙傷,是燉排骨時被濺的油星燙的。“怎麼不小心點?”他的語氣帶著責備,卻拿起藥膏,輕輕抹在傷口上。
“這叫‘幸福的燙傷’。”蘇瑤笑著奪過藥膏,往他碗裡放了塊排骨,“比你在緬甸蹭的擦傷金貴。”
李悅突然舉起勺子,在排骨湯裡攪出漩渦:“爸爸,你講《小貓巡邏隊》的結局吧!”
李淵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聲音裡帶著剛從戰場回來的沙啞,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柔:“黑貓警長最後發現,最厲害的武器不是槍,是能回家的路……”
窗外的月光漫進餐廳,落在每個人的笑臉上。李淵望著蘇瑤鬢角的碎發,被燈光照得像鍍了層金,突然明白,所謂兵王歸巢,不是脫下軍裝換上便服,是讓槍膛裡的硝煙,變成廚房裡的煙火;不是忘記叢林的槍聲,是把戰術地圖上的坐標,變成菜市場的攤位;不是拋棄軍人的本能,是讓保護的對象,從抽象的家國,變成具體的你、我、他。
七
深夜的廚房還亮著燈。李淵在洗碗,蘇瑤靠在門框上看他,作戰服的肩章印還在襯衫上若隱若現,像枚隱形的勳章。“明天去把那身衣服收起來吧。”她的聲音很輕,“衣櫃最下麵的箱子,我墊了防潮紙。”
李淵的手頓在泡沫裡。“還能穿。”
“嗯,”蘇瑤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他,“等陽陽學了射擊,你穿給她當靶子;等悅悅長大了,你穿給她看‘爸爸的鎧甲’。”
李淵的胸腔裡湧起股熱流,比緬甸的雨更燙,比運輸機的咖啡更暖。他轉過身,吻她的額頭,吻掉她眼角的淚——那是幸福的淚,像他們第一次牽手時,落在手背的星光。
“蘇瑤,”他的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柔軟,“謝謝你。”
蘇瑤的笑在月光裡漾開,像碗剛熬好的薑湯,甜裡帶點辣,卻暖到心底。“謝什麼?”她的指尖在他胸口的全家福位置畫著圈,“我們是家人啊。”
窗外的月光落在晾衣繩上,作戰服和蘇瑤的風衣並排掛著,風一吹,衣擺輕輕碰撞,像在說悄悄話。李淵知道,無論未來還有多少風雨,隻要身邊有她,有孩子們的笑聲,有這滿屋子的煙火氣,他就永遠是那個最勇敢的兵王——不是因為能打贏多少仗,是因為能守護這人間最珍貴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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