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著那挺已經冷卻下來,卻依然分量十足的重機槍。雖然很沉,加上備用槍管和兩個彈盤,這東西足有五十多斤重。它像一座小山一樣,壓在張衝的背上,讓他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辛。他的脊背,被壓得微微彎曲,汗水,早已濕透了他的作訓服,在夜風中,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一名身邊的新兵,實在看不下去了,湊上前,小聲說:“衝哥,我替你背一會兒吧。”
張衝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滾蛋!彆碰它!”
他的語氣,生硬而粗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但死活,不肯讓彆人幫忙。
月亮徹底被厚重如鉛的雲遮住了最後一絲微弱的光華。
天地之間,陷入了一種純粹的、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那不是城市裡習慣了的那種、被各種光汙染稀釋過的夜色,而是一種原始的、野性的、來自於太古洪荒的黑暗。它壓迫著你的視覺,剝奪你的方向感,甚至試圖鑽進你的心裡,喚醒你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恐懼。
視覺被剝奪後,其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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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泰能清晰地聽到身邊戰友們沉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一聲接著一聲,如同疲憊的拉鋸。他能聞到空氣中潮濕的泥土味,混雜著腐爛樹葉的腥氣,以及每個人身上都揮之不去的、淡淡的汗味與硝煙味。他能感覺到腳下的山路,是如何的崎嶇不平,每一塊尖利的石頭,都通過薄薄的作戰靴鞋底,清晰地傳遞到他的腳掌。
在這種環境下,隻能靠前麵戰友模糊的、如同鬼魅般的人影,來勉強判斷方向。隊伍拉成了一條細長的線,每個人都幾乎是腳跟著腳跟,生怕自己與這唯一的“參照物”脫節,然後被這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
林泰的心,始終懸著。他既要辨認方向,又要時刻留意著整個隊伍的狀態。他知道,這綿延的黑暗和死寂,對一支剛剛經曆過血戰、身心俱疲的隊伍來說,是何等殘酷的考驗。它會像放大鏡一樣,放大每個人心中的疲憊、痛苦和絕望。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犧牲的戰友,不去回憶炮火紛飛的場景。他的大腦,此刻必須像一台精準的機器,專注於腳下的路,專注於前方的黑暗。他知道,隻要他還在走,隻要他的腳步聲還在響,那麼他身後的弟兄們,就有了一個可以跟隨的目標,就有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突然,一陣異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撲棱棱——”
一隻偶爾有的夜鳥,被這支沉默行軍的隊伍驚起,它驚叫著,翅膀倉皇地拍打著空氣,撲棱棱地飛走。
那聲音,在這極度安靜的環境裡,顯得無比突兀和響亮,就像是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狠狠地彈了一下。
把大家都嚇一跳。
走在最前麵的尖兵,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猛地停住腳步,半蹲下身,將槍口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隊伍裡,響起一片拉動槍栓的、細微而致命的“哢嚓”聲。好幾個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林泰的心臟,也猛地收縮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在那一瞬間,他以為是遭遇了敵人的斥候,或者是觸發了什麼陷阱。
“沒事!是鳥!”尖兵壓低了聲音,但依然能聽出他聲音裡的緊張。
隊伍裡,響起一片壓抑著的、如釋重負的喘息聲。
沒有人笑話彼此的過度反應。因為他們都清楚,在這種環境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意味著死亡。他們的神經,早已被白天的戰鬥,拉伸到了極限,就像一根瀕臨斷裂的琴弦,再也經不起任何額外的撥動。
經過這小小的插曲,隊伍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每個人都走得更加小心翼翼,更加警惕。
時間,在黑暗中,仿佛失去了意義。沒有手表,沒有參照物,隻能通過身體的疲憊程度,來粗略地估算。是走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沒有人知道。每個人的腿,都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機械地重複著抬起、落下的動作。意誌力,成為了驅動這具疲憊軀殼的唯一燃料。
走了大概兩小時,林泰感覺自己的肺部,都開始火辣辣地疼。就在他幾乎要下令原地休息片刻的時候,走在尖兵位置的那個士兵,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度壓抑的、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驚呼。
“燈……燈火……”
這兩個字,如同在死寂的湖麵上,投下了一顆巨石,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拚命地朝前方望去。
在黑暗的地平線儘頭,前麵出現了燈火。
那不是一盞燈,而是星星點點的、一片溫暖的、橘黃色的光暈。它們在黑暗中,是如此的微弱,仿佛隨時都會被夜風吹熄。但在這些已經行走了兩個多小時、幾乎要被黑暗逼瘋了的士兵眼中,那片光,比正午的太陽,還要明亮,還要溫暖!
三號地區,到了。
那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從每個人的腳底,重新湧了上來。那是一種絕處逢生的狂喜,是一種終於看到彼岸的解脫。隊伍行進的速度,不自覺地加快了。原本沉重得像要拖在地上的雙腿,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隨著距離的拉近,三號地區的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
這裡的地勢,明顯比較平坦,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山間隘口。借著那片燈火的光芒,可以隱約看到,工事,修得比之前那個臨時構築的山頭,好多了。
這裡沒有臨時挖掘的、深不過膝的簡易戰壕,取而代之的,是壘放著厚厚沙袋、足有一人多高的標準防禦工事。鋸齒形的交通壕,在陣地上縱橫交錯,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防禦體係。
他們看到了有現成的掩體,在關鍵的火力點,都用圓木和鋼板,加固了頂蓋,足以抵禦迫擊炮的直接命中。
駐守在這裡的部隊,正準備換防。他們像是被擰到極限的發條,終於得到了鬆弛的許可。士兵們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混合著疲憊與解脫的蒼白。他們的動作高效而迅速,收拾裝備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清脆而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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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林泰他們這支衣衫襤褸、人數不整的隊伍走來時,對方的指揮官,一個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中年上尉,隻是略感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即走上前來。
沒有過多的寒暄,也沒有戰友重逢的客套。在火線上,時間就是生命。
“三號陣地,代號‘磐石’,你們是接防的‘尖刀’部?”上尉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報告!我們是……”林泰頓了一下,他所在的連隊番號,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失去了意義。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們是南山高地阻擊戰的幸存人員,奉命前來接防!”
“幸存人員……”上尉咀嚼著這幾個字,深邃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了然的沉痛與敬意。他重重地拍了拍林泰的肩膀,力道之大,讓林泰都晃了一下。
“辛苦了,兄弟。”
這簡單的五個字,比任何嘉獎令,都更有分量。
簡單交代了幾句,上尉就將一張畫得潦草卻標注清晰的防禦圖,塞到了林泰手裡。
“……敵人主力目前集中在南邊七公裡外的山口,我們這裡,這幾天還算安穩,但不能掉以輕心。他們的小股滲透部隊,像蒼蠅一樣煩人,尤其喜歡在午夜之後活動。”
“陣地東側,三百米外,有一條乾涸的河道,是他們最喜歡走的路線,我們在那裡埋了些‘寶貝’,這是引爆線路圖。”
“西麵的山脊,視野最好,但也最容易暴露,炮火覆蓋的重點。那裡的掩體,我們用雙層圓木加固過,能扛得住150口徑以下的榴彈炮。”
“彈藥庫在地下掩蔽部的最裡麵,我們留了五個基數,省著點用。食物和水,足夠你們撐到下一次補給……”
上尉說得飛快,林泰聽得無比專注,將每一個字,都死死地刻在腦子裡。這不僅僅是情報的交接,更是生命的囑托。
交代完畢後,那支部隊便撤了。士兵們背著行囊,幾乎是小跑著登上了早已等候在陣地後方的卡車。引擎的轟鳴聲響起,打破了山穀的寧靜,也像一雙無形的手,撥動著林泰手下每個士兵的心弦。他們默默地注視著那兩道逐漸遠去的車燈,眼神裡,充滿了羨慕。那是通往後方、通往安全、通往“生”的方向。
當卡車聲徹底消失在夜色中,三號陣地,便徹底、完全地,屬於他們了。
一種巨大的、空曠的、混合著責任與不安的感覺,籠罩了所有人。
“都打起精神來!”林泰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寂,“所有人,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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