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平靜的過了數日,趙顥也並非神經大條,他當然知道,雙嶼島上的將軍,定然遣人去丞相府確認他的身份了,這樣一來,他的身份很有可能會暴露。
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不單單他自己要死,而且整盤的計劃也會全部落空。
雙嶼島雖然是倭寇的聚集地,但對他們來說,大海才是他們的家,隻要他們能夠逃入海中,真是海闊從魚躍,天高任鳥飛再沒有一擊殲滅的機會了。
看似必輸的局麵,趙顥麵色依舊坦然,一切見機行事,拖延時間對他來說也不隻是件禍事。
將軍府,
汪順等待陸上消息等的十分焦急,一件大事是不能拖太久的。
趙顥一行人是假,他敢上島那定然是有所圖,若是真,那則是錯過了一樁大買賣,往後人情也不在了。
在江浙沿海一帶,得罪一個行省權利之頂的丞相還真不是汪順所願。
“近來他們都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隻是在島上閒逛,吃吃買買,等著將軍的消息。”
汪順眉頭一皺,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尋常,趙顥若是假的,早該因為時間拖得久了,而逃出島嶼。
因為謊言越拖,越容易分辨真假。
這種利用信息不對等的手段,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抹平。
“將軍,我們是不是該給人一個答複了,若是將軍擔心有詐,不答應也就罷了。”
汪順對下麵的倭人解釋道:“你登島不久,不知道徐家是怎樣個龐然大物。曆經三代,已然成為江南第一大戶,富可敵國,他們的財富之多,你根本無法想象。若是這些都歸我們所有,便能造出更大的船隻,在海上甚至能與西洋人匹敵。”
“如此發展下去,拿下琉球建國,想必也未嘗不可。”
適時,有人快步入堂,半跪於地,道:“將軍,去丞相府的人回來了。”
“快傳!”
汪順神色激動,摸起一旁茶盞吃了口,才捱下了些心緒。
“將軍,屬下辦事不利,沒能與丞相府取得聯係。他們說丞相在府中養病,謝絕外客,與外麵的什麼事都沒牽扯。”
“即便是我表明身份和來意,也沒準許我入門。”
堂下人深深的歎了口氣。
一旁幕僚突然開口道:“這樣說來,那一行人定然是假的了。”
汪順眉頭先是高高隆起,幾息之後散開,麵上露出深深的惋惜,“好吧,既然如此,不管這夥人還有什麼底牌,都先拿起來再說。”
下屬拱手應下,當即點了幾個佩刀浪人,一同出去拿人。
沒多久,還在海邊閒逛的趙顥和同伴便被五花大綁的帶到了正堂。
在拿人的時候,雙方也沒打鬥,隻是趙顥一臉的不服氣,當堂還怒喝道:“將軍,你就這樣對待來使,是想置丞相的顏麵於何地?!”
見他還在嘴硬,汪順便道:“我們此番去人打聽,丞相府根本就沒派人前去,你還敢自稱是丞相府的人?來人,拖出去梟首示眾,讓他背後的人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的!”
來人要將趙顥拖出去,趙顥猛地撞翻一個,怒道:“丞相府謝絕外客,你們連丞相的麵都沒見到,怎麼知道內部的消息?若是這等機密,在門子處都打聽到了,那豈不是滿杭州皆知?”
汪順被唬得一愣,還真覺得趙顥的話很有幾分道理。
而且見他底氣如此之足,不禁又猶豫起來。
恰在此時,有人往堂上通傳道:“杭州署衙丞相府有人求見。”
聽聞此言,堂上的氣氛一滯。
汪順大笑三聲,驅散了堂前沉寂,“有趣,有趣呀,難道杭州丞相府有兩個?傳,傳進來,今日我也做一回佛祖,辨一辯哪個是真猴子!”
不多時,便有一管家模樣的人被帶了進來。
入門之後,正撞見有人在堂前被鬆著綁,好似才經過一場審訊一般。
來人揪起了心,嘗聞雙嶼島上的這夥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甚至會吃人肉,不由得謹慎了幾分。
“見過汪將軍,本人乃是丞相府外房管家,這遭前來是聽到了些許風聲,隻恐將軍中了離間之計。本人以性命擔保,丞相府並未向雙嶼島求援。”
說著又帶了丞相府的信物,表明身份的真實性。
汪順笑著看向才鬆綁坐下的趙顥,問道:“丞相府並未求援,那你又是哪路人?”
趙顥依舊麵不改色,起身拱手道:“他有信物便能證明他是丞相府中人,我同樣有信物,憑什麼不能證明我是丞相府中人?難道他的一麵之詞,就大過我給將軍的交易?”
這時候,丞相府管家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是有人在冒充丞相府下人的身份,在和雙嶼島達成交易。
果然,趙相擔憂之事並不是無稽之談,竟然還真有人這麼大膽。
管家斜乜一眼,冷笑道:“我在丞相府怎麼從未見過你這號人?”
說著,又取出了他身下的管家腰牌晃了晃,呈給了汪順。
隨後,矛頭直指坐著的趙顥道:“丞相府中,每個人都有著獨一無二的對牌,你若是丞相府的人,你的腰牌呢?”
然而出乎管家預料的是,有陳矩手上錦衣衛的配合,嶽淩又有什麼弄不到的呢?
何況隻是丞相府的一塊兒腰牌,根本沒有偽造的難度,趙顥也同樣上交了自己的腰牌。
管家看得一愣,“你這是假的!”
這遭形勢逆轉,反而是趙顥冷笑,“你憑什麼說我這是假的?我還要說你這是假的呢!”
趙顥走來堂中,拱手向上道:“將軍可知,我家老爺如今深陷困境,若是不一舉挽回局勢,鋌而走險,如何活命?此人必定是安京侯派來的,來阻止我們兩家達成交易,將軍明鑒!”
管家氣得七竅生煙,還沒見過有人能這般倒打一耙的,一時語塞竟不知說什麼好了,隻能人身攻擊的辱罵了幾句。
趙顥更不是個吃素的,不但回嘴,還揪起管家的衣領,沙包大的拳頭就要往他臉上招呼。
還是場上的浪人好生拉扯一陣,才將兩人分開。
汪順也有些拿不準是怎麼回事了,隻好看向幕僚,微微頷首示意。
幕僚起身道:“您二位先這邊請,我們與將軍合議一會兒,再傳二位進來,二位也可趁機想想,還有什麼能證明對方身份有假的證據。”
“請隨我來。”
兩人被引至了偏殿,對坐喝茶。
目光不善的對視了一眼,又儘皆偏開了頭。
趙顥想到的辦法,便是趁此機會將這廝殺了,弄個死無對證,不過這樣自己的身份應該也會被懷疑,便是個下下之策了。
如今的境地,正是他自己不能處理的危局,便想起嶽淩臨走前給的錦囊,趙顥又借著出恭的說辭出了門。
在一名倭人的跟隨下,趙顥如願以償的來到了清淨之地,背身擋住視線,趙顥將錦囊取了出來。
內裡竟然不是一份字條,而是一張沿海海岸防務的地圖,應當是用來關鍵時刻留給他保命的東西。
其上不多一字,如何利用,全憑趙顥的意願。
如此信任,趙顥感動的雙目生淚,牢牢攥著地圖,重新返回了偏殿,心底已經打定了主意。
一炷香過去之後,趙顥兩人又被喚到了堂前。
高坐的汪順喝著茶水,似是方才沒少費了一番口舌,隻是再見到趙顥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善了。
還未等下麵的人發言,趙顥率先將地圖呈了出來,道:“將軍,此番前來,我家老爺是一定要同將軍達成交易的,若是認為此前的誠意還不足夠,那這裡還有江南駐防圖,憑借此圖,將軍可繞過眾多關隘,堡寨,上岸掠奪諸鎮財物。”
“若是徐家的財富還無法滿足將軍的胃口,這些可還足夠?”
汪順聽得目光一滯,趙顥開口的話,完全打亂了他們方才的計劃,才喝過了水,卻又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了。
這可是江南,一鎮之地劫掠完,便能抵得上他們數月的生意。
他不敢貿然登岸,就是怕海邊的駐防讓他的損失太過慘重,若是有地圖為依托,那還不是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
人口是他最大的本錢,島上的兵員很難補充。
吞咽了下,汪順招呼著道:“呈上來。”
雙手顫抖的瀏覽了遍,又將其交給幕僚,幕僚看得也是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當即便派人乘船登岸,去驗證地圖的真假。
趙顥又被殷勤的請著坐下,壓力又來到了丞相府的管家身上。
滿堂的目光都彙聚而來,管家難免心底有些緊張,完全不像趙顥那般自信,氣勢就落了下乘。
“啟稟將軍,我家老爺根本沒什麼駐防圖。老爺已經與奏報入京,與浪人達成絲綢交易,如此來扭轉今日困局,何須走如此險境?隻要絲綢生意成交,一切都不是問題。”
汪順眯了眯眼道:“與浪人達成交易?哪個浪人,多大筆的交易?”
交易就算了還是浪人之間的交易,這不是汪順消息最靈通之事?
他可沒聽聞有這回事。
就在汪順當堂質疑之際,忽得門外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這爆炸聲可不是爆竹引起,更像是炮火打擊,震得桌上的茶盞都顫了顫,茶水溢出了些許。
汪順登時怒目,喝道:“去查,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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