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何姐隻身離開北京,跟群芬隻說了是到深圳看看蜜蜜,蜜蜜的預產期就要到了。她也沒問群芬到底是要在北京生孩子還是要回去香港生,她現在對群芬就本著一個原則,你要我幫忙我就幫,不是你問到我頭上,我也不會管。
至於周家巷的院子,她知道呂一鳴自然會過問的。兜來轉去,她算是看出來了,還得說是北方男人,透著大氣,不藏著掖著。
所以,何姐聽一鳴說讓她在李軍手底下乾,還挺樂嗬的。她想起第一次見李軍,是一鳴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聚餐,請李軍來忙活飯菜。自己說是打下手,結果也就是端了端碗,啥也沒幫上。這次,一定要乾出點兒樣兒來,彆讓人嫌乎咱歲數大。何姐給自己鼓勁。
車廂裡不少是到深圳給孩子帶娃的老人,他們看何姐的年紀應該也不小了,但看她的精神頭兒不像是去帶娃的老年人。何姐學乖了,她現在出門在外,尤其一個人獨行的時候,不再那麼熱情地與人搭訕,彆人問到她,她也是敷衍幾句。但彆人聊天時,她卻會認真地聽,她會假意地把頭朝向窗外,像在很專注地看著風景,其實她一直豎著耳朵聽。
這次她沒告訴宋美然自己的車次,但宋美然多細心呐,她聽丈夫說一鳴哥讓何姐跟著他做展會,這幾天就到,她於是就準備開了。她猜想蜜蜜那麼內斂的人,一定還沒把與柳枝相認的事告訴何姐,她打算去車站接何姐,路上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於是,還沒等呂一鳴打電話給李軍,宋美然就把電話打給了呂一鳴,問到了何姐的車次,準備好了接站。
蜜蜜現在已經全天臥床,搞不好何姐沒到孩子就要落地,她肯定是不能接站的,周帥想去但又不放心蜜蜜,覺得媳婦是頭胎,身邊不能沒有人陪著。儘管蜜蜜催他去接站,但他不肯。
“我媽又不是沒來過深圳,她香港都能自己去,接什麼呀接。”周帥嘟囔著。
本來何姐著急見到兒媳婦,買好了機票,剛好晚上看新聞有一條墜機的消息,嚇得她急忙把機票退了。這下好了,她的行李嚴重超標,根本帶不了,呂一鳴知道勸也沒用,就答應幫她托運,這樣何姐才輕輕鬆鬆地去了北京西站,如果不是擔心蜜蜜會生個女兒,她此行會是最開心的。坐火車要整整一天時間,呂一鳴想:人呐,真的會自己嚇唬自己,如果那新聞何姐沒看見,現在人已經都在深圳了。
坐一天的火車,雖然是臥鋪,人還是感覺很受罪。何姐買的是下鋪,但她忍受不了對麵的一家人,小孩子在下鋪又蹦又跳,頭磕到中鋪的底又開始沒完沒了的哭。他的爺爺、奶奶就輪番地哄,爺爺給剝桔子,奶奶用手狠狠地打著中鋪的底。忙活半天,那孩子還是一個勁的哭,周圍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有的很煩躁,有的還帶著厭惡。
何姐隻能躲到靠窗的座位,那種掛在車廂壁上的窄小的椅子,何姐坐上去實在不舒服。但有什麼辦法呢?何姐一起身過去,那小孩兒的奶奶很自然地就坐到了何姐的鋪上。何姐皺了皺眉,沒言語。說起來火車上的時間也是被衝得滿滿的,何姐坐在靠車窗的小椅子上,不斷地被提醒:“讓讓,讓讓哈,抱歉過一下。”
何姐的腿於是隻能蜷屈在小桌下麵,想往走道上伸展都是一種奢望。她心裡抱怨著:您這小車推來推去地,也沒見賣出去什麼,何必不歇會兒。但何姐發現這些推車賣貨的不是一類人,有些是穿著鐵路製服的,也有的是穿著便裝的,再仔細觀察發現他們的做派很不同。
那些穿製服的應該是列車乘務員,他們不會一直站在你身邊推銷,有時候你猶豫一下,他們就走過去了。也許吧,賣貨不是他們的工作,他們還有很多事要乾,比如打掃衛生,賣盒飯,尤其到站提醒旅客下車和補票。那些穿便裝的大概是承包了吧?他們會琢磨著賣貨,看到帶小孩的,他們會站在那兒跟人家聊天,誇孩子漂亮、聰明,目的明確:讓大人給孩子買零食甚至買玩具。
像何姐對麵鋪老老小小的一家人就是最好的推銷對象,孩子見什麼要什麼,大人呢?一來平日嬌縱孩子,二來在眾人麵前臉熱,不給孩子買,臉上掛不住,於是就不斷地掏錢。推銷的人也真下得去手,兩個老人帶個孩子坐火車一定是想省點兒錢的,這算起來走一路真不如坐飛機去了。何姐想著竟有點兒可憐起那兩個老人家了。看他們吃了一路的方便麵、火腿腸,買的水果他們不舍得吃,追著喂孫子。何姐想:我有了截輩人也會是這慫樣子嗎?我呸,老娘我才不會呢!何姐想著都累。
也許蜜蜜生個小丫頭也好吧,何姐看著這老人的大孫子一趟趟地往車廂前麵跑,原來前麵有一家帶小孩兒的,是個小姑娘,乖巧得讓人不由得說話都輕下聲來。這老人的大孫子過去招惹人家,人家隻是笑著往她媽媽懷裡鑽,始終沒說一句話。何姐看著那女孩兒的媽媽,知道她心裡一定很煩,但一直也沒見這年輕媽媽說話大聲。這讓何姐想起蜜蜜,蜜蜜要是生個女兒一定也會是個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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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她不那麼較勁了。這些日子想抱孫子的執著讓她睡不著、吃不香,現在她竟想去餐車吃口熱乎的。上車前,她去稻香村打了一個點心匣子,想著一路就吃點心喝酸奶,可這吃了半路了,真覺得甜的酸心。想著,她背起小挎包,躲閃著車廂裡的人,往9號車廂走,想看看餐車的飯究竟能差到哪兒去,小推車把盒飯推到臥鋪,早就涼透了。
讓何姐沒想到的是,餐車裡人滿為患,找到個座位都難。
餐車服務員在不斷地催促著:“請各位用過餐的旅客儘快離開餐車,有更多需要用餐的旅客在等候用餐。”
天哪!這哪是吃飯,分明是催命嘛。何姐有些後悔,但好不容易走過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她看看寫著菜譜的小板子,想想:這價格看著不便宜,但想想自己已經吃了兩頓點心了,現在吃一頓正經餐也是應該的。再看看,一條魚要45元,的確貴,但一個素菜也要25元,那還不如吃魚。自從到了南方,她喜歡上了吃魚,這邊的做法不像北京,就是所謂的“跨噸”,人家看著也沒放太多蔥蒜,但總有一種清香味道,自己做不出來。
餐廳服務員見她一直愣神,就問:“靚女,您需要用餐嗎?如果想在餐廳坐,要到外麵等。”
何姐白了服務員一眼,心想:看人下菜嘛你不是?
"給我要一條魚,一個青菜。我倒是想坐,您這兒也得有地兒呀。“何姐的語氣已經在搶白了。
服務員並不計較,”靚女,那您請進吧,站那桌邊上等一下,他們馬上吃完了。不過,您是一個人,等下會有人和您拚桌,您不會在意吧?“
何姐看著服務員一臉的殷勤,想想小姑娘也是不容易,”我怎麼會在意呢,這車上這麼擠擠插插地。記得幫我盛點兒熱飯哈,我大老遠跑餐車來,就是因為你們那盒飯到手都是涼的。怎麼茬,剛剛聽你的意思這餐車還賣座位嗎?你們可真會賺錢。”
何姐的口氣不小,但服務員一直微笑著聽,並不生氣。
“您不知道,有些乘客趕時間買的無座票,所以會到餐車稍微坐坐。”聽服務員這麼說,再向車廂連接處看看,真有幾位剛剛吃完飯的乘客站在那裡,想必是服務員說的買了無座票的乘客吧。
何姐邊吃邊琢磨,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可細想起來,真的在家待上一陣子,彆說千日,就是閒上十天半個月,人就感覺渾身皺皺巴巴地了。這次到深圳一定得待住了,北京冬天太冷,蜜蜜也是個南方人,自己就跟著她和周帥住,幫著看看孩子,唉,千萬彆像對麵鋪的那對老人,忙活一個孫子就把自己整得三孫子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