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持球，一個箭步推進，突然跨下換手急停，隨後一個假動作欺騙蘇盤起跳，緊接著腳步輕盈後撤，乾拔出手。動作一氣嗬成，仿佛演奏一支完美的協奏曲。
球進。
84。
蘇盤沉默，他不是不服，而是全身都在快速思考。這個對手給他帶來的壓迫感，不隻是體能上的，更是一種籃球智商與戰術的全麵碾壓。他像是一麵鏡子，讓蘇盤看見自己身上所有的缺陷和漏洞。
但正因為如此，蘇盤的心，沸騰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隻能苦練的孩子，他已經能感受到差距、識彆節奏、判斷對手的意圖。他知道，隻要再快一點點，再狠一點點，哪怕是眼前這個人，也不是不可戰勝的。
汗水從他的眉毛滴入眼中，辣得生疼，他卻咬牙不眨，站穩腳步，像一座山般紋絲不動。
“再來。”他說，聲音沙啞，卻堅定無比。
“如你所願。”對方抬起球，雙眼一閃如電。
眼前的男人正轉動著手中的球，那動作不急不緩，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沉穩。像是猛虎在林間踱步，看似慵懶，實則隨時準備撲殺。
蘇盤眼神死死盯著那顆球。他腦中迅速重放著剛才每一次對位，每一次被晃開、每一次被封蓋的畫麵。他在腦子裡剖析節奏、軌跡、甚至對方出手前手腕的角度變化。他不是要贏對方——他知道此刻的自己還遠遠不夠——他要切磋，要逼迫自己看清差距的每一個細節，然後一點一點地把那些差距補回來。
“你真準備好了嗎？”對方抬頭，眼神略帶調侃，仿佛在看一個還未學會遊泳就想跳入深海的孩子。
蘇盤沒有說話，隻是點頭。他的目光不再熾熱，卻變得深邃而堅決。他站得筆直，肩膀放鬆，右腳微微前伸，一如戰士拔劍前那一刻的沉靜。
“好，那我也認真點。”那人收回輕鬆的笑意，身體微微下沉。
球被他丟出的一瞬，蘇盤就啟動了。他全身緊繃，腳步踩得極穩，不給對方任何一絲角度。
可對方的動作詭異至極，球剛貼地反彈，對方身體已經扭轉半側，像是蛇形滑步，一瞬間拉出了一道無法預測的角度。蘇盤反應極快，側身貼上，試圖用身體去乾擾對方的進攻路徑。可對方隻是一個轉體，重心變向，手中球卻沒有絲毫停頓，像是長在了手上。
“你太急了。”他輕聲說道，聲音平靜如水。
蘇盤咬牙，他當然知道自己急了，可他沒得選。對方每一個動作都太精準，太高效，甚至連假動作都帶著真實的節奏變化。他必須搶先一步，否則根本防不住。
球進了，94。
“你練球的時間不短了。”對方回到原位，“但你還沒學會一個東西。”
蘇盤沉默，他知道接下來對方會說出答案。
“節奏的主導權，不是練出來的，是掌握出來的。你在跟著我打，而不是讓我跟著你走。”
蘇盤心裡一震，像是被人掀開了一層保護膜，暴露出那早已習以為常的缺陷。他太習慣迎合對手了，他太在意怎麼打贏彆人，以至於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問題——誰在控製比賽？
這不僅僅是技術上的差距，更是一種對局勢的統禦力。
“所以你願意教我？”他問。
“我為什麼要教你？”對方反問，嘴角帶著笑，卻沒有輕視的意味，“你連自己要走哪條路都沒想明白，就急著追著彆人的腳印跑，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蘇盤沉默。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確一直在追，追前輩、追偶像、追那些比自己強的人，模仿他們的動作，重複他們的路線，連夢裡也在複刻彆人的影子。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對方將球丟給他：“來一球，用你的方式打，用你真正的節奏，不要模仿，也彆壓抑。”
蘇盤雙手接球，球麵上的摩擦感在手掌間格外清晰。他閉了閉眼，把腦海中那些複雜的教學動作、明星球員的招式一一剝離。他試著感受腳下的觸感，膝蓋的張力，核心肌肉的緊繃。他不再去想晃掉對方、不再想著突破某個特定角度，他隻是想打一球，屬於“他”的一球。
他右手一拍，球貼地而起，他踏出第一步，不快不慢，試探中帶著堅定。對方的腳步隨即移動，卻沒有立刻封死角度。蘇盤反而不再急著甩開，而是故意減速，從側身護球轉為背身運球。他靠著對方的胸口一點點地往內推進，感受著身後那微不可查的壓力變化。
他突然一個轉身，左肩帶開空間，球迅速從腳邊穿過，從右手滑出，回身的瞬間拉起出手。
球離手的一刻，他沒有看籃筐，也沒有關注對方是否來封蓋。他隻是感受著手指將球送出的那一刻，那股連通了自己身體與球之間微妙的律動。
“唰——”
乾淨利落。
“95。”
“這球……不錯。”對方點頭，表情終於認真了些，“你開始像個球員了。”
蘇盤沒有笑，他不覺得那是誇獎，那更像是一道門檻前的許可。
“再來。”他吐出兩個字。
他們繼續交鋒。一次又一次，蘇盤開始嘗試各種節奏。他不再單純求快，而是學著改變節奏的段落。他發現自己原來可以突然停止運球，再突然爆發。他甚至試著用眼神欺騙，假裝要投籃，實際上隻是為了誘導對方提前起跳。
他每一球都拚儘全力，而每一球也都在吸收對方帶來的信息。他像一塊被灼燒的鐵塊，在高溫與敲打中被打出新的形狀。
“你的身體還不夠強。”對方在一次對抗後低聲提醒，“對抗的時候重心會被頂開，這會讓你沒法穩定出手。”
“知道。”蘇盤喘著氣回答，聲音低沉卻堅定，“我會練。”
“你的投籃起跳角度不固定，有時候會被封蓋。”
“我會修。”
“你還沒有掌控對手的能力，隻能反應。”
“我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