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跟著站起身,臉上多了些血氣方剛的光芒:“那我們就讓他們看著,我們用傳球和上籃,一點點壓他們,把球喂進籃筐。”
蘇盤回頭,眼神鋒利:“每一次配合都要精準,每一次上籃都要乾淨利落,不給他們一點借口。”
兩人四目相對,仿佛在某個瞬間達成了默契。他們不是要與對方爭鬥,而是要用技巧和智慧撕破壓製他們的網。
三明治的香氣還未散去,胃中那股暖流慢慢擴散開,化作一種安定的力量。他們不再急躁,不再焦躁。他們知道,隻要不亂,他們就能掌控節奏,逆轉戰局。
門外傳來遠處的一聲哨響,像是重新敲響的戰鼓。
他最近練得格外狠,幾乎每個夜晚都不願離開球場。沒有燈光他就自己帶著移動燈,沒隊友他就對著鏡子一遍遍矯正自己的姿勢,從手腕的角度到腳下的步點,甚至連出手時眼睛的聚焦點都重新訓練過。他不再滿足於“精準”這個模糊的定義,而是要每一個動作都能在疲憊時自動完成——像呼吸那樣自然、可靠。
“啪。”球擊打籃板,回彈,被他穩穩接住。緊接著是一個後轉身切入,他的鞋底在地麵上劃出低沉的摩擦聲,然後是一個淩空拋射。
“哐。”球沒有進。
蘇盤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他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水還是汗,衣服早被汗浸透緊貼在身上,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他沒有懊惱,但那種不滿意卻深深刻在了他的眼裡。
“你練得太狠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場邊響起。
蘇盤轉頭,是阿辰,抱著水瓶靠在柱子邊,表情複雜,“你這樣逼自己,再打兩天就得脫層皮。”
“脫皮不打球,也沒人疼。”蘇盤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聲音低啞,“我不想上場的時候心裡還有猶豫。”
阿辰走過來,把水瓶遞給他:“可你現在這狀態,連休息都不肯,好像真把自己當成機器了。”
蘇盤沒接水,而是盯著籃筐,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少有的躁動,“我最近上籃總是慢一拍,手腕的角度出問題了。”
阿辰皺眉:“你動作沒問題,問題是你腦子太清醒,想著太多細節,反倒讓身體卡住了。”
蘇盤沉默了一瞬,終究還是接過水瓶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流過喉嚨,帶來一絲清醒。他靠在籃架柱上,閉上眼,腦中卻浮現出那些反複出錯的瞬間。明明知道該怎麼做,可身體偏偏慢了,或者不協調。他試圖修正每一個細節,可越修正,越覺得不對。
“你知道嗎……”他忽然低聲說,“以前打球我沒想那麼多,隻想著贏球。但現在不一樣了。”
阿辰看著他:“你是說,那場比賽之後?”
蘇盤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他記得那一場,他們被莫名其妙的哨聲擾亂節奏,對方有裁判撐腰,動作越來越放肆,而他們這邊隻能靠自己硬撐。他恨那種無力感,也恨自己當時沒能做得更好——如果自己能更強一點,更快一點,也許,就能扳回來。
“我不想再輸那種不該輸的比賽。”蘇盤的聲音很低,但眼神卻堅定得近乎可怕,“所以我必須練,練到即便對方再怎麼樣,我也能靠自己拿下比賽。”
阿辰沒再說話,他明白這種心情。那種在球場上被不公擊中的憋悶,那種事後複盤卻發現本可以更好的懊悔,是每個球員成長路上必經的坎。而蘇盤,隻是提前麵對了而已。
過了片刻,蘇盤又拿起球:“你說的對,我練太狠了。可我不練,睡不著。”
他重新走到罰球線,閉上眼,緩緩吐氣,然後突然睜眼出手。
“刷——”球應聲入網。
“你不是說慢一拍嗎?”阿辰挑眉。
“是。”蘇盤輕聲說,“但我剛才沒想著角度,也沒想著動作。”
阿辰一愣:“那你想的是什麼?”
“我想的是球該去哪。”蘇盤轉過頭,汗水順著下巴滑落,但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我終於記起那種感覺了。”
那是一種不是為了修正而修正的出手,而是源自身體本能的釋放,是靈魂與籃球的同步,是從心到指尖的連貫。這一刻的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破舊球場一個人投籃到深夜的時光,隻有自己和那顆球,還有對完美投籃的執著。
阿辰沉默了幾秒,然後輕笑:“你要是早點想通就好了。我早說你不是動作的問題,是腦子太擰。”
蘇盤看了他一眼,嘴角終於揚起一抹不算明顯卻足夠真實的笑。
“走吧。”他拋下球,徑直朝更衣室走去,“明天練配合,你來配合我的上籃動作。”
阿辰在他背後喊:“不是你嫌我掩護不標準嗎?”
蘇盤頭也不回:“你跑位亂,我也得練應變能力。”
那一夜,他們離開球場時天已經黑透了,整個訓練館寂靜無聲,仿佛隻剩他們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汗水早已乾在衣服上,結出一層黏膩的鹽漬。但他們沒有叫苦,也沒有抱怨,隻有一種靜默的意誌在彼此之間悄然傳遞。
那人不高,但也不矮,膚色偏黑,穿一身灰色運動衣,看起來平平無奇。可他站在那裡,像根柱子,穩穩地、不動聲色,手裡還抱著一個已經有些磨舊的籃球。
蘇盤看了他一眼,沒太在意。他本能地以為是哪個球迷,或者是來找人打散場球的新人。但下一秒,那人抬起眼睛,目光與他對上。
那眼神平靜,卻深不見底。沒有挑釁,沒有招呼,甚至沒有期待,隻是那種仿佛已經看穿他骨架、肌肉結構和內心節奏的靜視,令蘇盤莫名生出一種極強的不適應感。
“你是蘇盤?”那人開口了,嗓音低啞,帶點沙啞。
“嗯。”蘇盤點頭,額角還淌著汗,眼神有些警惕,“你是……?”
“來找場地打球的。”那人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籃球,“不過看樣子,你剛訓練完?”
蘇盤沒接話。他對這個人並沒有什麼親切感,甚至隱隱有點戒備。他不是那種喜歡和陌生人迅速建立關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