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上籃動作不錯。”那人又開口,語氣平淡,“但你腰沒發力。”
蘇盤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不覺得自己上籃動作有什麼明顯問題,最近也刻意強化了發力點的控製。可這人竟然隨口一句就戳中了他一直在琢磨卻沒完全解決的問題。
“你練多久了?”蘇盤問他。
“太久了。”那人笑了笑,笑容像塵封很久的鐵器,不常見陽光,“我叫趙直。”
這名字蘇盤沒聽過。他對街球圈子沒興趣,對係統籃球以外的消息也不熱衷。他更相信訓練本身,而不是靠傳說堆積起來的名聲。
趙直抬腳走進訓練館,動作輕鬆自然。他像是把這地方當作自己後院,一點拘謹都沒有。蘇盤猶豫了一秒,還是跟了進去。他不想承認自己被吸引了,可他就是想知道這個自來熟的家夥,到底能不能配得上他那句“你腰沒發力”。
館內安靜,地板泛著冷光。趙直把球輕輕一拋,接住,然後站到三分線外。他沒有熱身,沒有調整,隻是輕輕一躍,球出手。
“唰。”
毫無拖泥帶水,精準而輕盈。
蘇盤站在一旁,心中微微一震。他不是看不出門道的人。那一球看似隨意,實際上節奏、手型、出手點、力量的控製,全都到位,而且非常自然,幾乎像是用指尖把球“送”進籃筐的。那不是靠力量的爆發,而是建立在深厚基本功上的流動性。
“你經常來這邊?”蘇盤問。
“偶爾。”趙直走到側邊,從腰下傳球,速度極快卻又穩穩送到籃下的牆麵,“最近聽說你打得不錯,就過來看看。”
蘇盤挑眉:“你認識我?”
“有誰不認識?”趙直笑了笑,還是那種淡淡的笑,卻不像在誇獎,反倒像是說,“你現在就像被鎂光燈照住的舞者,彆人看你,不是為了欣賞,是想找你漏洞。”
蘇盤心裡微微一緊。他不喜歡被人說穿自己的處境。趙直的話點得太準了。
“我練球,不是為了讓他們看。”他平靜地回道,“我隻是想贏球。”
趙直走到他麵前,把球扔給他:“那就來一場。”
蘇盤握住球,感受著那顆球傳來的重量和溫度。他沒說話,卻已經做好準備。
兩人就這樣開始了一對一,沒有裁判,沒有計分,隻是不斷地交鋒。
蘇盤先攻,三步啟動,假動作變向,速度提到極限,可就在他準備抬手上籃的瞬間,趙直一隻手準確拍向他手腕——並非犯規的力度,卻剛好打斷了他的節奏。
球彈出。
蘇盤愣了一下,皺眉看著趙直:“你猜到了?”
“你眼神太誠實了。”趙直淡淡道,“啟動那一下眼角抖了一下,身體比意識早半秒起跳。”
蘇盤沒說話,心裡卻已經震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動作一向乾淨,可趙直這家夥仿佛能預讀他的神經信號。
輪到趙直攻。
蘇盤立刻提高重心準備防守,可趙直隻做了一個虛晃,瞬間變向拉球切入,整個動作不帶一點聲音,他甚至沒發力,像一條在水中遊的魚,滑了過去。
蘇盤反應過來時,趙直已經起跳,手腕一送,球輕輕落入籃筐。
他不是那種壓迫性極強的球員,但他的節奏詭異得像是水波紋,任何力量碰上去都會被化解。
一球、一球、再一球,蘇盤漸漸意識到自己在被徹底看穿。趙直仿佛不是在打球,而是在“閱讀”他,每一次動作,每一個假動作,都被趙直以一種近乎優雅的方式破解。
他不服氣。可越不服,越急躁。節奏也隨之開始變得不自然。他感覺身體不聽使喚,眼前這個人仿佛在逼他脫胎換骨地進化。
終於,在一次虛晃之後,蘇盤停下動作,氣喘籲籲。
“你不是街球手吧?”他盯著趙直,眼神認真,“你打過正規比賽。”
趙直笑了笑,沒否認,也沒承認。
“你要繼續走下去,就彆再練得像是為了自己打球。”趙直轉身走到邊上,“你的動作太完美,反而缺少隨機性和延展性。你要打的,是那種彆人想不到的球。”
蘇盤沒說話,站在原地,心潮翻湧。
趙直把球丟回他手裡,最後說了一句:
“我叫趙直,在你找到你的節奏之前,我會一直在這兒。”
那一刻,蘇盤忽然意識到,他或許不是遇見了一個對手,而是遇見了自己該追趕的影子。他的汗還在流,可那汗水不再是痛苦,而是湧動在體內的某種渴望——對未知、對突破、對更高層次的渴望。
他重新握緊了球,呼吸漸沉。
他不想隻是優秀。
他想要無可匹敵。
蘇盤咬緊牙關,肩膀聳動著,像是壓抑著胸膛中的狂風。他看似平靜,實則體內正燃燒著一場無法言說的風暴。他渴望更多,渴望打破限製,渴望那種彆人看到他出手就知道這球穩進的掌控力,而不是靠運氣或者一時的狀態。他不願再用“運氣好”來解釋自己的勝利,他要的是讓所有人都無法質疑的強大。
“再來。”他低聲對趙直說,眼神緊盯著對方,就像一隻已經覺醒的獵豹。
趙直微微挑眉,沒說話,重新接過球,隨手一拋。
蘇盤沒有等對方落地,直接一個前傾啟動,緊隨其後,兩人像是兩個迅捷的影子在訓練館空曠的空間裡交織碰撞,腳步聲、呼吸聲、球的擊地聲,交織成一曲緊張的樂章。
趙直的每一個動作都精煉而迅捷,沒有多餘的力量,卻精準得可怕。他的傳球角度怪異,跑位不按常理,甚至連節奏都不按基本打法出牌。他像一場謎題,而蘇盤,則像一個瘋子般的解密者,試圖一層層剝開那無法捕捉的規律。
但他失敗了。
三次突破被化解,四次上籃被乾擾,兩次傳球被搶斷。趙直每一次都沒有用全力,卻都穩穩壓製了他。這讓蘇盤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沮喪。這種壓倒性的落差,已經不是天賦或努力的差距所能輕易填補的。他感覺自己就像個還沒學會遊泳的小孩,卻試圖在深海中遊向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