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直終於停下腳步,看著他,語氣平靜:“你的問題,不是技術,而是太想贏。”
“那錯了嗎?”蘇盤抬頭,眼中帶著濃烈的不甘。
“當然不。”趙直轉過身,背對他,“但你得先學會怎麼輸。否則,你的球永遠隻會停留在‘可以贏’的階段,而不是‘一定贏’。”
蘇盤咬住了嘴唇,呼吸沉重。
他恨失敗,也恨那種被教訓的感覺。可他更恨自己沒能力反駁。他恨這種清醒,這種明明知道自己不足卻找不到突破口的窒息感。他的手指蜷縮成拳,掌心的汗早已乾涸,變得冰冷。他不再說話,隻是望著趙直的背影,像望著一道高不可攀的山峰。
“我想變強。”他終於低聲說,像是把藏在心底的火焰釋放了出來,“不隻是贏一場比賽,不隻是打進一個球。我想要站在任何場地,麵對任何人,都知道我不會輸。”
趙直轉過身,那一瞬,他的眼神不再冷靜,而是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認真。他像是終於聽見了蘇盤真正的聲音,那個不隻是來自嘴巴,而是從骨血裡喊出來的聲音。
“那你得先放下你那套完美主義。”趙直緩緩說,“你現在太拘泥於每個動作的標準,像是在按圖索驥地完成一本教科書,而不是去‘感受’籃球。你沒理解節奏,也沒真正懂得掌控它。”
“你教我。”蘇盤突然說,聲音堅定。
趙直愣了愣,隨即笑了:“你肯放下你那套自尊?”
“不是放下。”蘇盤盯著他,“是收起來。我沒那麼高傲,我隻是沒遇見夠格的人。現在我遇見了。”
趙直沒回應,而是轉身走向角落,從他隨身的運動包裡拿出一個舊球衣,丟給他。
“明天清晨五點,老館子外麵的石子場,不準遲到。”
蘇盤接過球衣,掂了掂,那重量仿佛沉甸甸壓在他心上。他知道,接下來的訓練不會輕鬆,也不會好受。趙直這種人,不會循規蹈矩地教他基本功,他甚至不指望對方會溫和地指點他。那個人的訓練方式,一定更像是一場淬火,把他從肌肉到意識、從節奏到眼神,統統打碎再重建。
他卻毫無畏懼。
夜深了,訓練館的燈早已熄滅,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蘇盤坐在更衣室的長椅上,低頭望著那件球衣,汗水早已乾透,但他的背脊仍是挺直的。他閉上眼,回想著剛才每一次被封蓋、被抄截、被看穿的畫麵,腦中卻漸漸浮現出一個新的畫麵——他站在場中央,周圍是千萬觀眾的呐喊,而他,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改變全局。
他不滿足。
他永遠不滿足。
這是他的本性。
他並不意外,反而期待著那種讓人焦躁的等待。蘇盤明白,趙直是那種喜歡讓你先空等、讓你思考、讓你自我懷疑的教練型人物。他懂這種套路——冷處理、心理試探、拉扯神經。他看得出來,趙直不是對每一個人都這樣,但對他,顯然打算施壓。
蘇盤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視線投向泛白的東方。他的呼吸穩而深長,但內心卻翻湧著某種難以言明的不安。
他昨晚幾乎整晚沒怎麼睡。
腦子裡滿是對抗趙直時的每一個細節。那不是普通的失敗,那是一種被徹底解構的挫敗感。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拆開的機器零件,硬生生看著自己的缺陷暴露在光下,赤裸而毫無遮掩。
他甚至懷疑——趙直早就在等他說出那句“我想變強”。
可就算如此,他也無懼。
五點整,趙直如約出現在球場邊,肩上搭著毛巾,手裡捧著兩瓶水,神情依舊平靜如水。
“來得挺早。”他把水丟給蘇盤,“不錯,有點拚。”
蘇盤接住水,沒說話,擰開瓶蓋,灌下一口。
“今天不訓練。”趙直忽然說。
“啊?”蘇盤一愣,眉頭一擰,臉上帶著幾分不悅。
“你太滿了。”趙直在場邊蹲下,擦拭著球,“我不喜歡教太滿的瓶子。你現在需要的是空一下。”
“什麼意思?”蘇盤站在球場中央,聲音低了下來。
“你從昨晚就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趙直看向他,語氣沒有責備,反而多了幾分近乎嘲諷的誠實,“你覺得打敗我就是目標?不,你目標應該更大,但你現在這狀態,隻適合和普通人打一架。”
蘇盤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眼神卻冷得像刀刃。
“行,那我去找人打一架。”他轉身,邊走邊扣著手裡的球,步伐快得像要把自己從焦躁中甩出去。
趙直沒攔他,隻淡淡說了一句:“彆找太弱的,浪費你時間。”
蘇盤揮手,沒回頭。他腦中浮現起幾個麵孔,一些舊識,一些曾經的對手。他知道要找誰練手,真正能讓他在臨界邊緣逼出更強狀態的人。
幾個小時後,老市區一座封閉球館裡,蘇盤站在燈光偏暗的半場上,對麵站著一位穿黑色無袖球衣的青年——曾經他在校隊時最難纏的對手,厲森。
厲森的風格與趙直截然不同。他是那種完全依靠爆發力和侵略性比賽的人,防守如狼,進攻似虎,打法中帶著一種近乎原始的暴力美學。曾經他們在隊內對抗時交手過三次,蘇盤贏了兩次,卻都贏得極為勉強。
“沒想到你會主動找我。”厲森嘴角掛著一抹冷笑,雙手拍了拍手中的球,“不是一直瞧不起我這打法?”
“今天不講風格。”蘇盤脫掉外套,露出那件泛舊的球衣,聲音乾脆,“來真的,五分製,一對一,不許水。”
“你有點不對勁。”厲森盯著他,目光一瞬間銳利,“你這股氣兒——像是要爆炸了。”
“你要是不怕,就接著。”蘇盤將球拋向他。
厲森接球,隨手拍兩下,然後突的一下啟動,幾乎在一眨眼間壓到蘇盤身前。速度、爆發力、身體貼靠,都是熟悉的壓迫感,但蘇盤這次卻沒退。他死死盯住厲森的腰,看穿他的重心,然後毫不猶豫地側步搶斷,球瞬間從厲森腳下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