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盤沒有立刻回答，他咬了咬下唇，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我……有時候真的是怕自己不夠好。”
楊辰看著他，眼神複雜。
“你們都那麼強。”蘇盤緩緩說道，聲音低沉而克製，“我不練，就會落下；我放鬆一點，就會被甩開。我已經不是最年輕的那個了，也不是最靈活的那個，甚至說不上是最有天賦的那個。我隻有一個優勢——我還能繼續熬。”
他苦笑了一聲，抬頭看著楊辰：“如果連熬都不熬，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楊辰咬著餃子，半晌沒說話。他知道蘇盤說的是真的，他們這支隊伍裡天賦型的選手不少，有彈跳驚人的，也有手感極佳的，而蘇盤卻不算特彆出色。他的每一分能力，幾乎都是靠著一點一滴拚命練出來的。
“但你知道你有什麼我們沒有的嗎？”楊辰終於開口，“你有狠勁。你能逼著自己突破極限。我們有天賦，可你有把天賦拉下來乾掉的毅力。”
蘇盤聽得怔了怔，隨即低下頭，默默地吃著餃子。那一口口熱騰騰的食物，仿佛在慢慢撫平他心底的尖銳與不安。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從胃裡一直蔓延到胸腔，再慢慢升上腦海。
窗外下起了小雨，滴答地敲打在玻璃上，像是一首熟悉卻久違的旋律。店裡的人不多，老板娘坐在收銀台後打著瞌睡，旁邊一台老舊電視機裡播放著不知名的深夜綜藝，光影在天花板上跳躍著。
“你還記得第一次我們打比賽的那天嗎？”楊辰突然說。
蘇盤點頭，嘴角浮現出一絲回憶的弧度，“記得。我當時三分球一個沒進，差點哭了。”
“是啊，可你後來拿了最佳進步獎。”楊辰笑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你能成。”
“成什麼啊？”蘇盤用筷子戳著盤子裡的餃子，“我現在連首發都不是。”
“會是的。”楊辰認真地說，“你總會上的，等到比賽真正進入白熱化，需要一個不怕摔、不怕疼、能關鍵時刻站出來的人時——你就是那個人。”
蘇盤聽著這些話，心裡某處被輕輕觸動。他沒有說話，隻是繼續吃著餃子，像是要把所有的堅持、不甘與信念，一起吞下肚裡去。
吃完之後，他們離開了小店。雨勢已經加大，夜風打著旋，但他們都沒有打傘。兩人就那麼走在雨中，腳步沉穩，像是剛從一場艱難的戰鬥中走出，卻又準備踏入另一場更為艱苦的較量。
街道兩旁的路燈在雨水中拉出長長的倒影，遠處傳來籃球場鐵網被風吹動的輕響。
蘇盤停了一下腳步，望著那昏黃燈影下的籃球場，心頭忽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衝動。他仿佛能看到另一個自己，還在場上奔跑，拚搶，摔倒，又爬起。
他低聲道：“明天……我還要去。”
“今天狀態不錯。”他喃喃地說著，嘴角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
洗漱時，他對著鏡子仔細打量自己的臉——眼神依舊銳利，隻是眼下帶著一點淡淡的青色，像是昨夜雨後的天空，沉靜而不乏力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到些微的胡茬，那是男孩向男人過渡的印記。他沒有剃掉，反而覺得這點粗糙更像是一種象征，一種提醒自己正在成長的痕跡。
吃了碗熱粥，套上球衣，抓起籃球包就出了門。空氣裡還殘留著昨夜的濕意，街邊樹葉上的水珠在微風中悄然滑落。蘇盤一邊走，一邊單手轉著籃球，耳邊是球體與指尖摩擦的聲音，清脆而有節奏。每一次旋轉，都是對身體與球之間默契的確認。
球場還沒什麼人，隻有一個戴著耳機跑步的男生從他身邊掠過，耳邊隱約傳來節奏感很強的音樂。蘇盤走進球場，腳下的地麵還帶著一絲濕滑，但他並不在意。他將包放在一旁，脫下外套，開始做起了熱身訓練。
先是慢跑，從球場的一邊跑到另一邊，再反複幾次。隨後是高抬腿、跳步、肩部拉伸，每一個動作他都做得一絲不苟。身體逐漸熱了起來，連帶著心情也開始興奮。蘇盤很清楚，今天自己狀態好，興致也高，要趁著這個勢頭狠狠練上一番。
“今天來點三分吧。”他自言自語地說著，走到三分線外，將球穩穩握在手中。
第一球，他沒有太多蓄力，動作流暢，球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唰的一聲，空心入網。
“不錯。”他嘴角微揚，又撿起球繼續投。
接連幾個球都進了，他感覺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那種感覺，就像是節奏對了，氣息對了，連空氣都變得輕盈起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舞動，在與球共舞，每一次起跳、出手，都是身體和心靈的共鳴。
他開始嘗試各種不同角度的三分，從45度，從底角，從高位。他甚至開始嘗試在運球節奏中加入急停、變向、轉身再出手。
汗水順著額頭滑落，但他並未停下。他的雙眼始終專注，像是一頭鎖定獵物的豹子，動作利落而狠準。他不在意身後逐漸多起來的腳步聲，也不在意遠處幾個學弟正在圍觀他。他現在心無旁騖，隻剩下他和球，球和籃筐。
“蘇盤！”有人在背後喊了一聲。
他沒有回頭，隻是一個側步接球，運球急停後乾拔跳投，球再度命中。他這才慢悠悠地轉過頭，是楊辰，身後還跟著幾個隊裡的成員。
“你今天來得這麼早？精神這麼足，是昨晚餃子吃多了吧？”楊辰調侃。
蘇盤把球抱在懷裡，笑著搖了搖頭：“沒，今天就是手感特彆好，感覺整個身體都順了。”
“我都聽到了，”隊裡個子最高的阿秦走過來，“剛才你底角連進五個，我看得都想鼓掌了。”
“手感來了就是這種感覺。”蘇盤自信地晃了晃球，“你們幾個也彆光看了，上來練吧。我們今天加點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