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無奈，“你這腳都腫成豬蹄了還想著吃？你要不要先冷靜一下？”
蘇盤搖頭，嘴角勾出一抹倔強的弧度，“正因為腳疼，才要吃。吃餃子，不算什麼奢望吧？”
林旭盯著他看了幾秒，最後歎了口氣，把他的胳膊重新架到自己肩上，“那走吧，瘸子，我扶你。彆到時候連筷子都舉不穩。”
外頭夜色沉沉，街道上燈光稀疏，隻有兩三個店麵還亮著暖黃色的燈，其中就包括那家小餃子鋪。玻璃窗泛著一層蒸汽，裡麵隱約傳出鍋鏟碰撞的聲音和熱油的滋滋聲。
門一推開，溫暖的熱氣撲麵而來，混合著香菜、醬油、蒜末和豬肉的味道，讓蘇盤的胃瞬間有了反應。他被林旭扶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雙腿伸展在座椅底下，腳踝一動不動，眼神卻已經牢牢鎖在菜單上。
“二十個韭菜雞蛋，十個牛肉香菇。”他毫不猶豫地開口，像是早已在心中排列好了這頓“治療之宴”的結構。
“你是餓了一整天吧。”林旭皺著眉，“你這胃能受得住嗎？”
“能。”蘇盤的回答堅定而簡短。
餃子上桌的時候，熱氣氤氳中，他的眼裡真的浮現出一絲光亮。他用筷子小心地夾起一個餃子，動作帶著點遲緩，但神情專注得像是在完成什麼神聖的儀式。
“媽的，燙。”第一口咬下去時，他吸著氣罵了一句，嘴角卻掛著笑。
湯汁順著韭菜的纖維流出來，在舌尖炸開那熟悉的鮮香，一時間蘇盤仿佛回到了訓練場上一個完美進球後隊友們的歡呼聲中。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模樣特彆像那種戰場上剛退下來的士兵，坐在壕溝裡吃最後一頓熱食？”林旭忍不住嘲笑道。
“那我吃的是勝利的餃子。”蘇盤抬頭，眼中那一絲倔強的光芒再次浮現。
林旭嘖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一頓飯吃到最後，蘇盤整個人都像是鬆了口氣。他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聲感慨，“這餃子……吃進胃裡，不隻是食物，是安心。”
林旭斜眼看他，“你是不是餓出詩意了？”
“不是，是練廢了才懂。”蘇盤咧嘴笑了笑，但笑容背後隱藏的是剛才那個摔倒的瞬間所帶來的恐懼與不安。
其實在餃子落胃的那一刻，他也想過另一個可能——如果傷勢比預想更嚴重怎麼辦？如果這次的摔跤真的錯過了接下來的比賽怎麼辦？如果……
可是他沒有讓這些“如果”繼續延展下去。他知道，再多的猜想都無法改變現實，他能做的，隻有吃飽，養傷，準備下一次的爆發。
離開小店時，夜風更冷了些，街道更安靜了些。蘇盤拄著林旭的肩，走得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步伐不慢。
“等我好了，我們再一起加練。”蘇盤低聲說，眼神卻清澈如夜空中最亮的星。
林旭沒回應，隻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傍晚，天還沒黑透，蘇盤便早早出現在了體育館門口。他的右腳包著護踝，還拄著根臨時借來的拐杖，但眼神卻透著一股倔強與迫切。他知道自己不能跳、不能衝刺、甚至連完整地跑動都做不到，可他仍忍不住走來。
“你今天又來？”林旭推門看到他的身影時，眼睛都差點瞪裂了，“醫生不是說你要休息三天嗎？你這才第二天啊！”
“我不動腳。”蘇盤笑得有點得意，“我今天專門練手感。坐著練，不動腳。”
林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隻能嘀咕了一句，“你還真是個瘋子。”
蘇盤卻懶得再解釋。他心裡清楚，自己的這份“興致”不是突如其來的衝動，而是一種壓抑太久後的釋放。他太久沒在狀態最好的時候揮灑一場了。昨晚摔倒的記憶仍在腦海深處回蕩，可他越是疼，就越渴望重新征服這塊場地。
館內此時隻有他們兩個人，天花板上的幾盞燈泛著明亮的白光，地板在燈光下像打了蠟一樣反著光。蘇盤坐在三分線附近的一張折疊椅上，右腳擱平在另一張小凳子上，手中抱著籃球。
他將球輕輕拍在地上，掌心與橡膠碰撞的聲音在空曠的球館裡回蕩開，像是某種儀式的前奏。他閉上眼，默默呼吸，將昨日的跌倒、傷痛、焦慮一一壓進心底，僅留下一個乾淨的意識：投籃。
“我來喂球。”林旭拎起一個球筐，走過來坐在他旁邊，“你彆亂動腳，有我在，出事你就完蛋了。”
“放心。”蘇盤瞥了他一眼，嘴角揚起一點弧度，“我現在連動一下腳趾頭都小心翼翼。”
球被傳過來，他抬手、出手、弧線劃起。
“唰——”
乾淨利落的入網聲，仿佛給他那日摔倒的狼狽畫上一個反轉的句號。
他嘴角動了動，沒有笑出聲，但眉宇間卻鬆弛了幾分。他繼續接球、投籃、接球、投籃，一連十幾個，命中率高得驚人。也許是坐著的時候更加專注，也許是他心中那份不甘驅使著每一個指尖的動作——他必須要證明，他還在狀態。
“今天手感這麼火？”林旭有些驚訝，“你這是把前天欠下的全補回來了？”
蘇盤擦了擦額頭的汗，啞聲道：“不是補，是翻倍。”
投到後來，他手指隱隱發麻，手臂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但他沒有停。每一次手腕翻轉，他都像是在賭一把，賭自己是否還有資格繼續站在場上。
“再來。”他低聲催促。
林旭遞球的動作頓了頓，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把球遞了過去。
“你知道嗎？”蘇盤忽然開口，接球的動作沒有停，“我這幾天晚上一直睡不好。”
“嗯？”林旭應了一聲，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不是腳痛，是腦子裡一直在回放那一摔。”蘇盤的語氣帶著幾分疲憊，卻並不沮喪，“我閉上眼睛，就會想，我是不是太急了，是不是該多點耐心，等身體狀態更好些再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