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蛋糕端上來時，空氣中那種淡淡的甜香像一隻無形的手，輕柔地拂過他的心口。他握著叉子，慢慢切下一小塊，送入口中。奶油的綿軟、芝士的微酸、草莓醬的甜膩交織成一種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味道。
蘇盤閉著眼，任由那股味道在舌尖蔓延。他不說話，也不急著吃，隻是輕輕咀嚼，像是在細細咂摸什麼更深層的東西。
他的思緒浮遊到很久以前的某個夏天，那時他才剛學打球，沒球鞋、沒護膝，甚至沒有場地。他就在家後那塊荒地上鋪了幾塊磚，樹上綁著破舊的鐵圈，用破布卷成球投了整個暑假。母親會在中午叫他回來吃飯，有時會給他煮點紅豆沙，冰冰涼涼，一勺下去，整個人都像被夏風擁抱。
他睜開眼，看著手裡的蛋糕，輕聲道：“原來我也不是一直都孤獨。”
老板正在擦拭櫃台，聽到他低語，頭也不抬地應了句：“你再怎麼一個人來吃蛋糕，也不是沒人看見。”
蘇盤笑了，笑得很輕。他不常笑，但這一刻是真心的。那種甜，不隻是味道上的，更是一種被允許軟弱一小會兒的慰藉。
“你覺得，”他忽然問，“一個打球打得很執拗的人，是不是就不適合團隊？”
老板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中的布，緩緩說道：“你執拗，是你在堅持你相信的打法；他們讓你調整，是他們在守護他們相信的戰術。沒誰對誰錯，關鍵是，你想留下來，還是想另辟戰場。”
這句話沒有答案，卻像是一顆石子落入了蘇盤心底。
他沒再多說，隻是埋頭把蛋糕吃完，連盤子裡多餘的草莓醬都不舍得浪費。他舔了舔嘴角，站起身，拿出幾張紙幣放在櫃台上，跟老板點頭告彆：“我該回去練了。”
“彆累著。”老板淡淡回道，卻多了一份溫度。
走出甜品鋪，外頭陽光已然灑滿街道。蘇盤抬頭望了一眼天邊那片金燦燦的雲，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輕了不少。疲憊還在，煩躁也沒完全散去，但他知道，剛剛那小小的一塊蛋糕，已經讓他的心靜了幾分。
他不是變得更擅長戰術了，也不是突然開竅。但他確實明白了一件事：那些甜，藏得越深，越值得去找。
回到訓練館時，隊員們正陸續趕到。
秦紹看到他，眼神略帶不屑：“你今天不會又拖節奏吧？”
蘇盤擦了擦鞋底，淡淡道：“今天你傳給我球，我保證打穿那條防線。”
“就你？”
“就我。”他輕笑，眼裡有了一絲自信的光，“但這次，我不會自己衝。我帶著你一起。”
秦紹愣了一瞬，然後不屑地笑了，“那就看看你是不是真長進了。”
訓練開始，蘇盤站在側翼，目光沉穩。他不再一味突破，而是多次吸引防守後準確分球。他的掩護角度變得精準，卡位果斷，甚至在幾次快速轉換中主動回防補位。這些細節微妙，卻足以讓整個團隊節奏被帶動。
教練站在場邊，眉頭緩緩舒展開。
隊長秦紹在一次跑位後接到蘇盤的反手擊地傳球，打成一次漂亮的空切上籃。他落地後不可思議地看著蘇盤，那家夥嘴角一勾，輕聲說：
“你不是說我隻會打自己的球麼？那現在……你跟我打一場我們的球。”
陽光從高處落下，斜照進訓練館。蘇盤眼中閃著不一樣的光，那是經曆過甜、品過苦之後仍然願意一頭紮進熱愛裡的光。那一刻，他真的像個球員了——不是單打獨鬥的孤星，而是團隊中的一環，靈動、堅定、帶著自己的節奏。
“喂，蘇盤，你又愣神乾嘛？”秦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些不耐煩和警惕。
“……沒事。”蘇盤努力平複呼吸，語氣卻帶著一絲虛浮。
他確實有點扛不住了。
從清晨五點半練到現在，太陽已經爬過了訓練館高窗，斜斜地照進場地，像是在用光灼燒著每一寸堅持。上午的訓練強度本就不低，再加上他自己額外加練，體力已經透支。可他咬牙堅持，哪怕腳底已經發軟，膝蓋像灌了鉛，一起跳就像扯著整根大腿肌肉往上拉。
蘇盤知道自己狀態不對，可他更怕停下。他怕一停下，就被人看穿：那個拚命想留下來的人，其實沒他自己想象的那麼強。
“再一組。”他咬著牙，低聲自言自語。
訓練繼續推進，隊友的動作逐漸開始默契，戰術線路也越來越順暢。他的位置被教練調到替補邊緣，也就是說，現在他不在首發陣容裡。可他沒說什麼，隻是盯著球的流動，反複在腦中模擬每一個走位細節。
“你該休息了。”身旁的林曜不知什麼時候靠近，伸手給他遞了瓶水。
蘇盤接過水，抿了一口，那涼意剛接觸唇齒，整個胃裡卻像炸了一下。他皺著眉緩緩吞下，咽得極慢。
“你今天練得太猛。”林曜瞥他一眼，聲音不高，但帶著一絲理所當然的冷靜，“你這不是提高，是透支。”
“我知道。”蘇盤笑了一下，那笑容乾巴巴的，像嘴角抽了一下而已，“但我不能鬆。稍微鬆點，可能就永遠上不去了。”
林曜沒回應，隻是低頭把自己的運動毛巾遞過去。
蘇盤猶豫了一秒，還是接過。他的手輕微發抖，是那種肌肉疲憊到極限後不可控的微顫。他不想讓人看出來，卻又控製不住。他將毛巾搭在後頸，擦著汗，一邊坐到了場邊長凳上，身體靠著後背板緩緩滑下去，整個人幾乎癱倒。
他望著訓練場中央，那些汗水點點灑落的軌跡，看得有些出神。他在想——自己的極限到底在哪兒？
他從來都不是天賦型球員，他靠的是積累，是反複練，是一遍遍把錯誤打成肌肉記憶。他甚至知道自己哪隻腳落地比較穩，哪種重心轉移最容易腳踝疼。這些細節，他閉著眼都能描出來。
可也就是這樣的人，一旦運動超標，就容易崩盤。
他感受到身體的抗議——小腿肌肉開始僵直，膝蓋酸痛感不斷傳來，就連手臂都抬不太起來。他試著抖了抖手，指尖發麻，連水瓶都差點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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