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低垂,光線卻很明亮,是那種雨後初晴的清冽天色,整個世界像是被洗過一遍。蘇盤忽然感到喉嚨乾得厲害,他走到旁邊自助水龍頭那兒,用手捧了幾口水喝,然後又抹了把臉,冰涼的水刺激得他精神一震。
“蘇盤,你真不參加嗎?”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是校隊的副隊長薑一生。他是個嚴肅寡言的人,很少跟人閒聊,但此時卻帶著罕見的認真站在蘇盤麵前。
“我不想打。”蘇盤回答,盯著水泥地上的裂紋。
“你知道你打得比他們都好。你隻要參加,基本能直接帶一隊打進決賽。”
“那又怎樣?”
薑一生皺了皺眉,“你不是一直都愛打球嗎?這次比賽,場子給你鋪好了,你隻要走進去,贏了,全場就都是你的。”
蘇盤這才抬起頭,他的眼睛裡沒有火,也沒有狂,他的語氣甚至溫和得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全場本來就是我的。我為什麼要靠贏比賽證明?”
薑一生啞口無言。他望著蘇盤那雙沒有波瀾的眼睛,忽然覺得這個人有些陌生。他以前以為蘇盤隻是那種天賦過人但桀驁不馴的少年,後來才發現,這家夥骨子裡根本不在乎所謂的“成就”。他的球,是自己給自己的,不是任何製度下的獎賞。
“你會後悔的。”薑一生說完,轉身離開。
蘇盤沒再看他。他走回球場,球仍在手中。他盯著那籃筐,忽然想起小時候家門口那根破舊的鐵框架,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個籃筐。他用腳下的磚塊拚成罰球線,用粉筆畫出三分線。沒有觀眾、沒有隊友、也沒有對手,隻有他一個人,每天放學後對著落日的光,一遍遍投球,一遍遍去撿回來再投。那時候沒有誰教他什麼叫三威脅、什麼叫反跑、什麼叫雙擋掩護。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純粹的熱愛刻在肌肉裡的本能。
他喜歡的不是輸贏,而是那個把球送進籃筐的一刹那,那種全世界都歸於靜默的感覺。
他不願失去這種感覺,不願讓熱鬨衝淡了清靜。他要的不是戰術上的勝利,而是屬於某個傍晚的風、某個清晨的霜、某一秒鐘手感極佳時的頓悟,那些東西隻能靠心去體會,不能被什麼比賽數據量化。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是冷眼旁觀。
他依然每天打球。有時加入熱身隊伍,有時與陌生人單挑,有時隻是站在一旁看人練習。他安靜,卻無處不在。他觀察每個人的節奏,記住誰習慣右手突破、誰隻在底角接球、誰遇強則弱。他的眼睛是球場上最沉默的攝像機,悄無聲息地收集所有信息,卻從不輕易暴露自己的真實戰力。
“你一直盯我乾嘛?”有次一個轉校生忍不住問。
“你運球有點高,容易被搶。”蘇盤回答。
那人不服氣:“你覺得你能搶下我的球?”
蘇盤點了點頭。
“那來啊,單挑。”
兩人一言不合,當場開戰。
蘇盤不說話,低頭係好鞋帶,把球遞給對方:“你先。”
球一落地,轉校生立刻發力,運球節奏極快,想用速度甩開蘇盤。然而他剛做了一個變向,球還沒收回來,蘇盤像是提前知道他要走哪條線,身形一沉,手伸出,乾淨利落地把球拍走了。
然後是一個疾衝,順勢拉杆上籃。
球進了。
全場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