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不是封了嗎？怎麼還有人在練？”為首一個身形精悍的家夥開口了，他肩膀窄瘦，麵容鋒利，眉宇間透著些不羈和狡黠。
蘇盤直起腰，手心按在球上，平靜地回答：“我提前和管理說過了，臨時借用。”
那人笑了笑，走近兩步：“借了整個館，就你一個人練？”
“你管我。”
“喲，脾氣不小。”精悍男子的笑容更深了幾分，“不過，看你這身汗，是真練了，不是糊弄事。”
蘇盤沒說話，隻低頭繼續拍球，沉穩的頻率在空曠館內回響。他習慣了獨自訓練，不愛搭理陌生人，更不喜歡彆人質疑他的用心。
“算了，彆誤會。”那人抬手示意身後幾個同伴散開，自己拎著球走向半場，“我們今晚約了臨時比賽，對麵放我們鴿子了，你要不湊個數？”
蘇盤動作微頓，目光微抬。他們一行六人，三人穿淺色球衣，三人穿深色球衣，明顯分成了兩隊。場上人數湊不齊，少他一個。
“沒興趣。”他淡淡吐出兩個字。
“怕輸了？”對方話裡帶著點輕佻的挑釁。
蘇盤盯著那人的眼神幽深如潭水，他從不喜歡口舌之爭。但籃球場上，輸贏一目了然，無需多言。
“行，那打一場。”他說完，把球推給了對方。
對方挑眉一笑，抬手一招，自己人便自動散開重新布陣。蘇盤站在場邊，環顧這群陌生人，心裡默默給自己歸了個位置。他摸了摸手腕護具，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向深色球衣那一側。沒人反對。
比賽開始得很隨意，卻也不失規則。裁判沒有，計時也沒有，一場臨時拚湊的對抗，卻比平日訓練還要緊繃些許。第一球是跳球，那精悍男子果然彈速極快，輕巧撥下籃球，己方迅速組織進攻。
蘇盤立在三分線外，看似閒散地挪步，目光卻始終鎖定著球的軌跡與對手的動向。他的直覺在這類野場對抗裡極為敏銳，節奏、習慣、空隙，全部被他暗自標記於心底。他不是那種天賦炸裂型球員，更談不上所謂的天之驕子，但他耐得住寂寞，熬得住磨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為某個瞬間積蓄能量。
防守鬆懈的刹那，他突然啟動，準確卡位，在高個前鋒手裡斷下球權。反擊快如疾風，持球推進間他幾乎不看人，腳步節奏帶出一種難以捉摸的律動。對方還在後知後覺地回追，他已經一個變向殺至籃下，起跳、拉杆、上籃，動作乾淨利落，毫無多餘。
“這人……不簡單。”深色球衣一方的隊友低聲感歎。
“廢話，他要是菜，咱還搭理他乾嘛。”
比分悄然被改寫，場上氣氛也隨之一點點升溫。蘇盤沒說話，他從不靠話頭立威。他的回合，他的節奏，他的球風，就是最直接的回應。他像一把藏鋒已久的刀，越戰越利，越拚越鋒銳。
第三個回合，他持球推進至弧頂，防守者緊貼逼迫，手臂幾乎掃至他下頜。他微一頓步，眼角餘光捕捉到籃下空位，腳腕微挑，球如活物般精準擊地彈至隊友手中，後者順勢上籃得分。隊友回頭看他一眼，那眼神裡摻著點佩服。
“這人傳球有腦子，不光自己能打。”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
“你叫什麼？”對麵精悍男子忽然開口，盯著蘇盤的眼睛問。
“蘇盤。”
“記住你了。”那人露出牙齒似的笑，“我是葉野。”
蘇盤沒回應，他對名字沒興趣。球繼續滾動，比分拉扯，汗水浸透衣裳，呼吸漸重。蘇盤漸漸適應了這幫人的節奏，也摸清了他們的習慣。葉野是個喜歡單挑的狠角色，三分不穩，突破犀利；他那邊的搭檔是個穩重控衛，喜歡找機會投射遠距離。場上的變化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每一次回合都像是心臟被驟然拽緊又鬆開的弦。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比起一個人枯燥地投籃練習，真實的對抗更能燃起他骨子裡那股子不服輸的悸動。他喜歡與人角力，喜歡用行動堵住一切輕蔑與懷疑。
“擋他！”葉野咬牙衝隊友喊。
可蘇盤早已洞察了他們的意圖。他佯作走右，實則急停變向，瞬間甩開防守，從側翼切入禁區。葉野撲上來封堵，他卻在對方尚未完全封死線路時，果斷起跳，手腕一抖，皮球旋著詭異的弧線擦板入網。
哨聲未曾響起，比分在對方隊員的低咒裡被再次刷新。
“操，這家夥真他媽硬。”
葉野卻笑了，他眯起眼看著蘇盤，語氣裡多了幾分欣賞：“我喜歡你這種打球方式。不怕臟，不怕累，不多話。行，下場找你，咱單挑。”
蘇盤抬手擦汗，平靜道：“隨時。”
比賽還未結束，氣氛卻已然被點燃。場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些看熱鬨的人，他們靠在欄杆外，低聲議論著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對抗。有人認出了葉野，也有人開始打聽那個陌生又冷峻的名字——蘇盤。
“這人哪來的？之前怎麼沒見過？”
“不知道，看著不像是附近的。”
“球打得真有一套，葉野都被他壓著一頭。”
議論聲蘇盤聽在耳裡，卻沒有多作反應。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顆不停滾動的籃球上，落在進攻與防守之間的縫隙裡。他腦子裡浮現的是更遠更久之前的畫麵，那個傍晚，他一個人縮在破舊球場角落，膝蓋磨破，嘴裡咬著牙，耳邊隻有風和遠處看客失望的歎息。
沒人看好他，他也未曾奢望誰來成全。他唯一能依靠的，隻有這一副磨不爛的身子骨和心底那口不滅的執拗火焰。
“蘇盤，球！”隊友一聲吼。
他猛然回神，接球、轉身，麵對雙人包夾，他毫不猶豫躍起，那一刻，他眼裡隻有籃筐。指尖釋放，籃球劃出一道無比美麗的弧線，穿網而落。
靜了半秒，掌聲才姍姍響起。即便隻是臨時的觀眾，也被這顆球點燃了興致。
“漂亮！”
蘇盤落地，呼吸平穩，心跳如鼓。他抬眼望向葉野，那個家夥正咧嘴笑著，眼神裡滿是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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