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的夜,被戰火撕裂成片。黃河風呼嘯著掠過城牆,卷起塵土,也吹動趙雲飛披散的發尾。城下那支潰敗的騎軍正艱難逼近,旌旗殘破,馬蹄亂作,塵煙之中,幾乎看不出那是昔日叱吒風雲的楊玄感舊部。
“主公,他們快到了!”劉大虎提著刀,眼中透出一絲興奮,“要不要開門迎接?”
“迎?這可是楊玄感的兵。”張仲遠皺眉,“他們敗成這樣,指不定是拖著病氣來的。主公,咱們收留他們,不怕引火上身?”
趙雲飛站在女牆上,神情淡然,目光越過他們落向遠方那支灰暗的隊伍。
“怕?你們還沒看出來麼——那不是敵軍,那是機會。”
劉大虎一愣:“機會?主公您這是打算……招降?”
趙雲飛輕輕一笑,風聲中那笑意卻透著股寒意:“誰說是招降?我不過是請他們吃頓飯,看他們願不願意多留幾天。”
說罷,他轉身吩咐:“傳我令,打開北門一線,不許放入全部,隻許先進百人,餘者在河邊駐紮,糧草由我親派。記住——兵不言,先給他們麵子,再給他們選擇。”
劉大虎撓頭:“這選擇……是生還是死?”
趙雲飛笑了笑:“你看你,怎麼總往那血腥的地方想。咱們是正經人,說的是‘歸誰門下’的選擇。”
城門漸開,沉重的閘聲在黎陽夜色中如鐵雷滾動。
最先入城的,是楊玄感舊將段達。他滿臉灰塵、披甲帶血,進門後竟是直接跪地,一頭磕下。
“將軍救命!我等跟錯了主,今日願投趙將軍麾下!”
趙雲飛眯起眼,緩緩走下台階,語氣平靜:“段達?我聽說你曾為玄感先鋒,作戰頗勇。怎麼,如今也要棄主?”
段達額頭貼地,嗓音沙啞:“玄感敗於滎陽,軍心已散,兵不聽命。如今若不另投明主,恐性命不保!”
趙雲飛微微一笑:“明主?這話我愛聽。不過——我可不是叛軍。”
段達抬頭,臉色微變:“將軍此言……”
“我趙某不過一介守地之兵,奉命看守黎陽而已。”趙雲飛負手而立,“你若來投,我留;你若不信,我送你一條船,過河自便。”
段達猶豫片刻,終於低頭抱拳:“願聽將軍號令。”
趙雲飛點頭:“好,那你暫留。其他人,按軍紀安置,不許亂動。”
夜深後,張仲遠走進主帳,低聲問:“主公,這些楊玄感殘兵若真歸順,隋廷那邊怎交代?”
趙雲飛坐在火盆旁,神情篤定:“朝廷?朝廷此刻隻想收場,不會追究是誰留了敗兵,隻要有人替他們擦屁股就行。”
“可若有人舉報——”
“那我就說是押送俘虜。”趙雲飛笑,“官場這玩意兒,我看明白了,打仗是幌子,活命才是本事。”
劉大虎在旁邊聽得直樂:“主公,這一仗您不動刀槍,倒是賺了三千精兵。”
趙雲飛搖頭:“賺兵容易,養心難。這些人是驚弓之鳥,用不得狠,也信不得全。”
他抬起頭,看向昏黃的油燈,聲音低沉下來:“不過,他們的到來,也意味著楊玄感完了。”
張仲遠歎道:“是啊,聽說楊玄感敗逃汜水,手下隻剩十餘騎。再這樣下去……”
趙雲飛接話:“他必死於宇文化及之手。”
眾人一驚:“主公怎知?”
趙雲飛淡淡笑道:“因為曆史告訴我——他逃不出命運。”
眾人不明所以,隻覺主公語氣中透著一種古怪的篤定。
幾日後,果然傳來噩耗——楊玄感於黎陽北,兵敗被殺,首級已送往東都。隋煬帝震怒,命徹查天下義軍,嚴防再叛。
趙雲飛看完詔令,隻冷冷一笑:“查天下義軍?嗬,聖上這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