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南下的商賈,李敘白一行人便沒有刻意疾馳趕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車輪吱吱呀呀的碾過官道,旁邊不斷有車馬行人超過李敘白的馬車,奔馳到了前頭。
李敘白不知想到了什麼,倏然收了那不合時宜的惋惜,滿臉堆笑的看著鄭景同。
鄭景同被李敘白笑的心裡發毛,渾身發寒,硬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抖了三抖:“大人再笑下去,下官的袖子就要保不住了。”
李敘白“噗嗤”一聲,一腳踹了過去:“滾滾滾!”
“踹不著!”鄭景同嘻嘻一笑,身子像是根本沒動,可李敘白那一腳愣是連他的衣角都沒碰著。
“......”李敘白抱住了頭,咬牙切齒的哀歎了一聲,聽起來又憋悶又絕望。
鄭景同方才也是一時的忘形,平靜下來後頓覺心驚肉跳。
他怎麼敢!
他是瘋了嗎!
他的腦子裡是進水了嗎!!
“大人,”回過神來的鄭景同恢複了往日的小心謹慎,更加多了些拘謹和不自在:“大人若是,若是不嫌棄下官的輕功,下官可以,可以教大人。”
“……”李敘白愣了一瞬,用力抿了兩下唇,才控製住沒有唇角上揚,板著臉道:“我可笨!”
“……”鄭景同頓時心下一鬆,笑出了聲:“當年姚姑姑經常罵下官是豬他娘給豬兒子開門,蠢到家了,她是瞎了眼,才會傳我功夫。”
聽到這話,李敘白的臉色變了變,心裡咯噔一下,恍如隔世的熟悉之感撲麵而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姚姑姑還挺有趣的。”
鄭景同深以為是:“可不是嘛,姚姑姑說的好些話我都再沒聽人說過了,就好像那些話隻有姚姑姑知道一樣。”
李敘白眯了眯眼,心裡有個猜測呼之欲出,可又不好直接問鄭景同,問多問少都顯得他圖謀不軌,便生硬的換了個話頭:“咱們今夜得在外頭住一宿,明天才能趕到衛州吧?”
鄭景同點頭道:“不錯,咱們的腳程慢,傍晚才能到館驛了,明天晚上便能進衛州城了。”
李敘白想了想,好奇問道:“我就想不通了,衛州城是什麼虎狼窩嗎,為什麼盛大人他們都唯恐避之不及?”
“倒也,不是。”鄭景同笑的格外深邃:“衛州一向富庶,商業通達,故而扮做商賈進衛州暗查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隻是,”他欲言又止,麵露難色:“隻是,楊宗景在衛州。”
“楊宗景?”李敘白對這個人有印象,他記得這人是犯了事被貶到衛州的,但這人跟武德司能有什麼關係?他疑惑不解的問了句:“楊宗景是楊太後的弟弟,沒必要進武德司受苦攢資曆吧?”
鄭景同笑著點頭:“這是自然,楊宗景沒有在武德司當過差,但是他當時為官的衙署和武德司衙署隻有一牆之隔,而且共用同一個膳堂,故而他對武德司裡的人都十分熟悉。”他微微一頓:“隻有下官,是楊宗景被貶到衛州之後,才從兩浙路的武德司調入京城的。”
李敘白隻是聽過楊宗景這個名字,對他並不了解,聽到這話,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找到答案,反倒更奇怪了:“那咱們查的案子跟他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怕被他認出來?”
“他現在任河北路轉運使,”鄭景同微微一哂:“說是貶謫,可有小娘娘在,他可一天苦都沒受過,貶官不到半年,就升任了這個肥差,鹽運的案子,無論如何都避不開他。”
聽到這話,李敘白恍然大悟:“避不開倒是其次,說不定他還一屁股屎呢。”
“……”鄭景同驟然笑出了聲:“大人真是明察秋毫,話糙理不糙,誰不知道楊宗景是個什麼德行,在京裡時,他就仗著小娘娘的勢,什麼臟事都敢乾,什麼臟錢都敢賺,現在他任了轉運使,簡直就是耗子掉進米缸裡,可勁兒撈唄!”
李敘白一時深思不語,慢慢思忖著昨日了解到的情況。
三日前,原本該在當天傍晚時分趕到衛州的官鹽車隊,一直到第二日都沒到,衛州轉運司派人沿路尋找,在衛州以東的大伾山發現了押送官鹽的差役的屍身,至於官鹽,則儘數不翼而飛了。
衛州是這一批官鹽轉運的最後一地,在衛州清點數目後,要換到軍中用的輜重車上,貼了封條,和其他的糧草一並送往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