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此言,賀聰不知如何是好,俞佩蓮更是臉色菲紅。先前說賀聰是申隗選的佳婿,這本是緩兵之計,現在倒讓人把此言當真。俞佩蓮現在是想解釋又不能解釋,同時又怕潘坤生疑。她一笑,伸出一隻柔英玉手挽住賀聰臂膀,含羞帶嗔道:“大喜那日,定請潘大俠光臨!”說完不好意思地拉著窘迫的賀聰匆匆向山下走去。
俞佩蓮雖是巾幗奇俠,但女孩家總有愛美愛羞天性,她這張臉早已是菲紅。想起這些日子兩人遂相偶相倚,始終形影不離,也儘享了無私溫情。並打內心願‘寧使我悲,莫教君苦。花開落花,相思永久!’。更願二人其心永久,其情永鑄。
這時,隻聽身後傳來潘坤洪亮的吟誦:“精衛銜石,難填恨海。女媧重生,難補情天!賀少俠,這位姑娘可敬可愛,你務必要與她善處,不可使她‘清風不解風情,明月難寄相思’。”說罷,又是一陣爽朗大笑。
賀聰被潘坤說得滿臉通紅,一麵長揖謝教,一麵便欲告辭。
潘坤又笑道:“賀少俠若得償所願,將來這武林便會一片清平,老夫也算無意間沾了份功德!”說著也大笑離去。
二人下山卻一路無話可說,不知怎麼都想著剛才的事,就是想說話也不知從何說起。正悶聲走著,迎麵撞見幾個神色匆匆的苗家漢子。他們見到賀聰急問道:“少俠,可曾見到尹旭聖那賊人?他殺了我苗家二人逃走。”
賀聰一聽忙把先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幾個苗家漢子聽說尹旭聖是被他自已的師傅潘坤親手擊斃,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一苗家漢子說道:“少俠,這山下有一隊人馬正向山上趕來,瞧著來者不善,你二人可要小心!”說完他們也匆匆離去。
賀聰和俞佩蓮聽後也是一楞,忙向山下看去,果見遠處一隊人正沿山路疾行而上。俞佩蓮說道:“看來人不善,可這裡隻有這一條下山之路。不如我們先按原路返回,待找機會再行下出。”於是二人忙返回原路。
賀聰受傷後,一直提不起原氣,行走也快不起來。走了一程後,已見那隊人馬跟了上來。二人心急如焚,可急也是無用,隻得加快腳步前行。
當轉過一道山彎時,卻見前方鬆柏掩映中露出一角飛簷,應是一座清幽的寺院。於是二人急忙向那寺院奔去,可到了寺院前才知,這竟然是一尼姑庵。尼姑庵自古是男子禁地,尋常人等不得擅入。此時要想進庵避難亦不現實,二人無奈,隻得急急繞向庵後。
當要到那寺院後門處時,卻見一女子從那寺院的後門處出來。細看這下,沒想到那女子竟然是西門喜兒。三人意外重逢,驚喜交加。俞佩蓮三言兩語道明險情,西門喜兒知道形勢危急,也顧不得尼姑庵許多規矩,忙與俞佩蓮攙扶著賀聰,悄無聲息地從後門引入庵內,徑直安置在主持的禪房之中。
禪房內一切陳設極其雅致,陳設古樸,實而不華。牆壁上的一幅幅山水墨畫,意境悠遠,使整個房內充滿一股書香氣息與禪意。置身其中,隻覺幽靜祥和,真恍如世外桃源。
賀聰又環視了一下四周,當又看到靠裡的一幅畫時,頭就連動都沒有動過,眼睛似乎正被某種東西吸引。俞佩蓮順著他的眼光看了過去,見那是掛在牆壁上的一幅畫,畫的是一名舞劍的女子。畫中的那女子容顏清麗絕俗,氣質冷冽出塵。她手中長劍如一泓寒潭秋水,單單隻在畫中就已是寒意四射。其姿容氣度,超凡脫俗,不似凡塵中人,猶似在那九天之上馮虛禦風的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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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聰不禁讚歎:“畫中這女子定是非凡之人,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態,定是深諳劍道精髓之輩。”
西門喜兒微微頷首,並不言語。俞佩蓮好奇追問:“賀小弟僅憑此畫,便能斷定她精曉劍術?”
賀聰道:“若非懂劍、習劍之人,焉能繪出如此神韻?”
西門喜兒走到那副畫跟前問道:“你可知道這畫中的人是誰?”
賀聰道:“我不知道。”
俞佩蓮道:“願聞其詳。”
西門喜兒臉上表情頓時變得嚴肅,嚴肅中帶著虔誠。仿佛畫中人真是天上的神仙一般,莊嚴神聖不可侵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才緩緩道:“她是我師傅!正如所言,不懂劍,非習劍之人,豈能做得出此畫。”
賀聰愕然,隨即肅然起敬:“原來是尊師!難怪有如此仙姿神韻,劍氣淩霄!晚輩失敬!”心中對那位未曾謀麵的前輩,充滿了神往。
這主持的禪房一般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去的,相對來說也是最安全的。當西門喜兒將二人安置好後,轉身快步走到禪房角落一個古樸的紫檀木櫃前,動作輕柔地打開櫃門,取出一個小巧的紫檀木藥匣。打開匣蓋,裡麵整齊排列著幾個羊脂玉般的小瓷瓶和數個用桑皮紙細心包好的藥包,一股混合了多種珍稀草木的、清冽而寧神的藥草清香頓時在禪房中彌漫開來,衝淡了血腥與緊張的氣息。
在俞佩蓮的幫助下,她略顯羞澀地讓賀聰掀開上衣。當那染血的衣衫褪下,露出胸前那一道被潘坤毒掌邊緣掃中、雖不致命卻深可見骨的瘀黑掌痕時,西門喜兒眼中閃過清晰的痛惜。她取過桌上備好的清水和乾淨布巾,動作極其輕柔地為賀聰擦去傷口周圍凝結的血汙。她的指尖微涼,帶著少女特有的細膩,在觸碰到賀聰肌膚時,卻有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輕顫:“痛嗎?真對不住,我從沒經過這樣的事情。”她低聲說著,蘸取了匣中一種碧綠色、散發著清涼氣息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猙獰的傷口上。藥膏觸及皮肉,帶來一陣舒適的清涼,瞬間壓下了火辣辣的刺痛和陰寒的麻痹感。“這藥膏是師太秘製,效果極好。敷上後萬勿沾水,明日此時我再為你換藥。連敷幾日,應能大好。”她專注地處理著傷口,長長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敷完藥,她舒心地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純淨笑容。
賀聰也感到藥膏裡多半有薄荷,或是迷迭草之類的,因為塗上之後覺得有些清涼酥麻,除不覺疼痛外,到給人一種舒適感覺。賀聰這時是打內心感謝西門喜兒,當看她微笑的樣子,覺得她象美玉,也象明珠。一雙眼珠如點漆一般,有著柔和閃亮的光彩。看著看著本是速跳的心,反到平靜下來。
這時西門喜兒又未閒著,她起身從房中小幾上的紅泥小爐上提起溫著的銅壺,沏了兩杯茶。茶湯清亮,一股難以言喻的、融合了山野靈氣與清冽泉韻的獨特香氣嫋嫋升起,瞬間盈滿了禪房。“賀小弟,佩蓮姐姐,這是師太最珍愛的‘芸尖’,采自此山雲霧深處的靈芽,配以寒潭活泉之水烹煮。”西門喜兒將茶杯捧到賀聰麵前,微笑道,“飲上一杯,可滌蕩疲乏,清心寧神。常飲之,對賀小弟你恢複元氣,穩固根基,大有裨益。”
賀聰依言舉杯,清冽的茶湯滑入喉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之氣瞬間通達四肢百骸,不僅精神為之一爽,連傷口的隱痛和胸腹間的滯澀感都似乎消散了大半。然而,身體上的舒適並未驅散心頭的重負。他捧著溫熱的茶杯,目光在俞佩蓮和西門喜兒之間悄然流轉,陷入了沉默。
眼前兩位女子,一位溫婉堅韌,屢次為自己涉險,情意深重;一位純真無邪,此刻悉心照料,恩深義重。還有那位苗疆的娜妹公主,臨彆時灼灼的目光和那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猶在耳畔……情絲纏繞,如同這禪房中嫋嫋的檀煙,看似無形,卻絲絲縷縷,揮之不去,更不知如何梳理。
“最難消受是溫柔……”這句古語不受控製地浮上心頭,賀聰低聲喟歎。他渴望這份亂世中難得的安寧與情誼能長久,卻又深知江湖兒女,聚散如萍,情深緣淺者比比皆是。潘坤那充滿滄桑的告誡——“精衛銜石,難填恨海。女媧重生,難補情天”、“清風不解風情,明月難寄相思”——此刻如同暮鼓晨鐘,沉沉地敲打在他心上。這“情天恨海”,他該如何麵對?這三位紅顏的恩情,他又該如何償還?不辜負任何一人,談何容易?辜負了誰,又豈是他心中所願?
西門喜兒見他捧著茶杯,神色變幻,眉宇間儘是迷茫與沉重,隻當他憂心傷勢和前路,溫言勸慰道:“賀小弟,莫要思慮過甚。在此安心養傷便是,師太這裡很安全。這‘芸尖’清心,你再喝些。”她純淨的眼眸裡滿是關切,全然不知賀聰心中那百轉千回的愁腸。
賀聰看著眼前這雙不染塵埃的眼睛,心中那份“受之有愧”的感覺愈發強烈。他勉強笑了笑,飲儘杯中茶:“多謝喜兒姐姐。隻是……隻是姐姐們對我恩重如山,賀聰何德何能,受此厚待?心中著實惶恐難安。”他目光掃過俞佩蓮,又回到西門喜兒身上,“此恩此情,真不知何以為報。”
俞佩蓮靜靜坐在一旁,手中也捧著茶杯。她自然明白賀聰話中未儘之意,也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複雜情愫。西門喜兒的懵懂關切,賀聰的沉重感激,還有她自己心中那份難以言說的情意和潘坤戲言帶來的羞窘,交織在這小小的禪房裡。她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牆上那幅舞劍的師傅畫像。畫中女子清冷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時空,靜靜地俯視著他們三人,洞察著這無聲糾纏的情感漩渦,帶著一絲了然,又似帶著一絲亙古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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