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聰與俞佩蓮對視一眼,再不遲疑,身形一晃,便朝著小郝祺消失的方向追去。
二人運起輕功,在荒草雜樹間悄然穿梭,極力搜尋小郝祺的身影。然而暮色漸濃,光線昏暗,加之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哪裡還能尋到那小小身影的蹤跡?無奈之下,二人隻得隱伏在茂密的草叢中,屏息凝神,耐心等待夜幕徹底降臨。直到夜色如濃墨般完全吞噬了大地,四野一片漆黑,二人才如狸貓般弓身提氣,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向著那如同巨獸蟄伏的山莊潛行而去。
山莊占地極廣,高牆深院,氣派森嚴。牆頭百年老鬆虯枝盤結,垂下的須根在夜風中微微晃動,如同鬼影幢幢,更添陰森,外人根本無法窺探內裡乾坤。賀聰與俞佩蓮翻過高牆,悄然落入莊內,立刻察覺到不同尋常之處。隻見莊內所有房舍鱗次櫛比,看似隨意,實則暗藏玄機。大路小徑,樓台亭閣,假山池沼,皆非自然形成,而是嚴格按照某種深奧的星辰軌跡、奇門遁甲的方位精心布置。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陣法力量彌漫在空氣中。唯有偏西方向,一座地基極高、造型最為怪誕的鼎形巨屋,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散發出與其他建築迥異的、令人極度不安的邪惡氣息,仿佛一頭沉睡的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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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聰和俞佩蓮都曾涉獵過一些奇門遁甲之術,加之小郝祺的警示,兩人心中雪亮:那鼎形巨屋所在,必是這奇門大陣的‘死門’絕地!兩人凝神觀察,試圖分辨出生門方位,心中默記,萬一遭遇凶險,這便是唯一的逃生方向。
偌大的山莊,死寂無聲。不僅聽不到絲毫人語喧嘩,甚至連巡夜守衛的腳步聲、燈火都看不見半分。這份反常的寂靜,透著令人窒息的壓抑。賀聰心念電轉:這西門老賊定是自恃山莊險固,陣法玄妙,凶名在外,料定無人敢來捋虎須,才如此托大,撤去了明哨暗卡。這種情形,對於潛入者而言,既是便利,也預示著更深的不測。
二人不敢有絲毫大意,屏住呼吸,將輕功提至極限,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輕煙,向著離他們最近的一處青磚黛瓦的屋舍悄然掩去。那屋舍掩映在一片茂密青翠的修竹之中,環境顯得格外清幽,然而,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息卻從竹林中彌漫出來——那是混雜著新鮮血腥、腐敗皮肉和某種難以言喻腥臭的死亡氣味。
賀聰與俞佩蓮心頭一凜,更加小心。他們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滑入竹林,靠近那間亮著微弱燈光的東側廂房。窗戶緊閉,裡麵透出昏黃的光。賀聰示意俞佩蓮警戒四周,自己則極其小心地用舌尖濡濕窗紙,指甲輕輕劃破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屏息凝神,湊近向內窺視。
這一看之下,賀聰渾身劇震,瞳孔猛然收縮,幾乎失聲驚呼,一股冰冷的憤怒瞬間席卷全身。隻見室內一根粗大的梁柱上,用浸過牛筋水的鐵鏈緊緊捆綁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那人白發散亂,衣衫破碎,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鞭痕、烙傷,深可見骨。他頭顱低垂,氣息奄奄,已陷入深度昏迷。但那熟悉的輪廓,賀聰至死難忘——那赫然正是陸雨苦苦尋找、下落不明的養父,李安。
刹那間,所有線索在賀聰腦中轟然貫通。當初李安大叔離奇失蹤,以及那個與世無爭的小山村百餘口無辜村民慘遭屠戮的驚天血案,幕後黑手,原來就是這西門老賊。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著冰冷的殺意,在賀聰胸中熊熊燃燒,幾乎要衝破理智的束縛,他下意識地就要破窗而入救人。
然而,就在他氣息微動的瞬間,‘唰!’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屋舍後方的陰影裡疾躥而出,同時一聲厲喝炸響在死寂的夜空:“什麼人?!”一個身著黑色勁裝、腰挎長刀的武士,已如臨大敵般循聲快步向窗下走來,手緊緊按在刀柄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竹林。
電光火石之間,賀聰的心念急轉。此刻並非動與不動的問題,而是殺與不殺的選擇。他若暴起發難,以他的身手和位置,這背對著他的黑衣武士絕無生還可能。殺,可能立刻暴露行蹤;不殺,若被其發現,後果同樣不堪設想。冰冷的汗水瞬間浸透了賀聰的後背。他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俞佩蓮,俞佩蓮同樣緊握劍柄,美眸中充滿了凝重和猶豫,顯然也陷入了兩難境地。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窒息時刻,一個清脆又帶著幾分頑皮笑意的童音,突兀地從另一側的黑暗中響起:“嘻嘻,這位大哥,彆緊張。是我呀,采藥的小阿祺。天太黑,山路難走回不去啦,想在您這兒借個屋簷躲躲雨露,過上一宿。大哥您行行好,給個方便唄。”正是小郝祺的聲音。
那黑衣武士緊繃的身體明顯一鬆,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放了下來,沒好氣地低聲斥道:“又是你這小兔崽子,黑燈瞎火的瞎跑什麼?不要命了?趕緊找個地方貓著,彆亂竄!要是撞上不該看的,閻王爺都救不了你!”語氣雖凶,卻顯然認出了小郝祺,並未深究。
“好嘞!謝謝大哥,您真是大好人!”小郝祺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討好和感激,隨即隱沒在黑暗中。
賀聰和俞佩蓮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如同在懸崖邊被拉了回來,後背已被冷汗濕透。待那黑衣武士罵罵咧咧地重新隱入屋後陰影,四周再次恢複死寂,兩人才帶上小郝祺悄悄離開這裡。
三人彙合,不敢久留,立刻悄然撤離這片彌漫著血腥與死亡氣息的竹林。然而,山莊內部屋舍連綿,道路錯綜複雜,又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加上奇門陣法的迷惑,三人如同陷入了巨大的迷宮,徹底迷失了方向。賀聰每走過一個岔路口,便用匕首在不起眼的牆角或磚縫處刻下一個微小的十字標記。如此這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繞了多少冤枉路,標記打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找不到出路,仿佛被困在了一個無儘的回環之中,前路渺茫,後路亦不可尋,一股焦躁的情緒開始悄然滋生。
終於,三人來到一處環境更為幽僻的屋舍前。此地不僅翠竹環繞,怪石嶙峋,更有一條細細的山溪潺潺流淌而過,在寂靜的夜裡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與之前的死寂壓抑形成鮮明對比。溪上架著一座小巧精致的木橋,橋邊還有一座茅草覆頂的涼亭,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出幾分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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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剛靠近小橋附近,賀聰超乎常人的靈覺猛地一動。眼角餘光瞥見側方假山陰影處,似乎有人影極其輕微地一晃。賀聰心中一驚,能在此地悄無聲息出現的,絕非尋常守衛,極可能是熟悉山莊布局的核心人物。他當機立斷,一手一個拉住俞佩蓮和小郝祺,三人如同受驚的鵪鶉,閃電般矮身縮進橋墩旁的濃密灌木叢中,屏住呼吸,連心跳都幾乎停止。
就在他們藏好的瞬間,隻見一個身著素白羅裙的窈窕身影,如同月下精靈,悄然飄至茅亭之中。她背對著小橋,憑欄而立,身姿綽約,宛如幽穀中遺世獨立的一株空穀幽蘭,卻散發出一種深入骨髓的清冷孤寂。月光如水,傾瀉在她身上,勾勒出那熟悉得讓賀聰心頭劇震的輪廓。
女子雖然對方背向自己,嬌容看不真切,但從那身形可辨,女子不僅神態絕美,連身材也似與西門喜兒仿佛。
女子端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並未察覺橋下的窺視者。一雙美眸失神地凝望著亭外被夜色籠罩的天地,目光悠遠而哀傷,充滿了殷切的期盼和無儘的迷惘,仿佛在等待著某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約定。夜風吹拂著她如墨的長發和素白的裙裾,更添幾分飄零淒楚之意。
良久,她櫻唇微啟,一聲低低的、飽含著無儘愁苦與絕望的吟哦,如同歎息般飄散在夜風中:“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她心底最深處艱難地擠出,帶著血淚的苦澀。吟罷,她微微垂首,任由滑落的青絲半掩住那寫滿落寞與憔悴的絕美臉龐,一滴清淚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桌上。
片刻的沉寂後,她再次抬起頭,眼中的哀傷濃得化不開,仿佛沉溺在無邊的苦海之中,繼續幽幽吟道:“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恰在此時,遠處山莊深處,竟真的隱隱傳來幾聲淒厲而蕭索的號角聲,劃破寂靜的夜空,如同鬼哭,令人聞之心膽俱寒。西門喜兒嬌軀猛地一顫,眼中的絕望如同深秋的寒霜,瞬間彌漫開來,將她整個人都凍結在那無邊的孤寂與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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