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嬗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璀璨的光頭。
惠安,
是多年以前,經過西域來到長安的佛門弟子。
他獨自一人跨越數千裡之遙,希望來中原求取“正法”的故事,吸引了許多貴人的關注。
而惠安這個年輕的比丘,
也憑借自己的口舌和天性,以及對此時的中原君子們來說,從未接觸過的,很是新奇的佛教理論,得到了不少人的幫助。
如今,
他已經在長安的郊外修建起了簡單的寺廟,跟附近的一些百姓供奉起了佛陀。
霍嬗曾好奇去看過他,然後對著他那渾圓的腦袋發表讚歎:
“難怪會有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原來人沒了頭發,會變得這麼醜啊!”
“幸好我家裡沒有禿頭的!”
惠安對此,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意思,隻是笑著撫摸了兩把自己圓溜溜的腦袋,讓它得以在白日之下顯得更加有光澤。
“你去把他帶過來吧。”
“朕想要見見他。”
皇帝對霍嬗這樣吩咐道。
隨著皇帝帶頭搞起了疑神疑鬼的事,
長安城中的巫蠱之風,也在短時間裡得到興盛。
而在這樣的背景下,惠安的聲名也跟著傳播廣泛。
畢竟對比起還留有些許遠古蠻荒之氣,很多時候還要“俺尋思能這麼咒”的巫蠱,
佛教已經是一個很成熟的教派了。
而且當今之世,
把諸夏行走過的地方湊在一起,
也找不出比夏國的比丘們,更能念經的存在。
誰讓這些和尚,是多代夏王專門選育出來的品種呢?
他們早已變成諸夏的模樣了!
所以,
隨著巫蠱的流行,
惠安的小寺廟近來香火很是鼎盛。
有些權貴們逐漸上門,跟惠安討論起了佛法。
但皇帝的召見,對惠安來說還是有點過於驚喜了。
他小心的跟著黃門走入那龐大華麗的宮殿,叩拜在皇帝的麵前。
“朕記得夏國的宗教很是興盛,那裡還是佛門的根本所在。”
“為什麼大師還要遠來中原呢?”
讓惠安坐下後,皇帝這樣問他。
“因為好奇。”惠安坦誠的對皇帝說。
“是對諸夏祖地的好奇嗎?”
“不是,是對諸夏何以為諸夏的好奇。”
惠安雙手合十,將自己在西域同某位不知名路人的對話,又轉述給了皇帝,並且補充道:
“我在夏國的時候,曾經聽師父們提起南部身毒的情況。”
“那裡的宗教比夏國還要興盛,僧侶的地位比掌握國政的人還要高貴,但子民的生活,卻遠遠比不上諸夏治理的地方。”
“如果說信仰鬼神就可以享受美好的生活,那為什麼身毒人會生於水深火熱之中呢?”
“夏文王的時候,因為南征身毒諸國,嚴禁巫蠱教派,還被許多僧侶詛咒過,最終卻長壽而終,至今為夏人懷念。”
“這難道會是不敬鬼神的懲罰呢?”
“在離開夏國,來到中原之前,我曾南下身毒諸國,想要去那裡尋求答案。”
“但那裡吟誦經文的聲音太大了,並不能解除我心中的疑惑。”
“……那大師現在,覺得如何?”
皇帝聽了他的話後,這樣對他問道。
惠安說,“我不敢說心中的疑惑已經完全消散,卻可以通過耳聞目睹的事情,得出一個基礎的結論,那便是——”
“人心的力量,可以超過鬼神的威能。”
皇帝於是沉默了許久。
他捂住自己的臉,揮了揮手,讓惠安退下了。